文学使人心灵美丽

——从舒婷及其诗歌说开去

文/陈化明

一

2015年中秋，因公务驻足风光旖旎的鹭岛。会议期间，与著名作家、厦门市文联主席舒婷不期而遇。作为当代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她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就已经饮誉文坛，创作的诗歌《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致橡树》等作品，至今仍是朗诵者的首选佳作。谈诗论文之际，她在其诗集扉页上欣然签赠--

“文学使人心灵美丽”

“热爱生活亦是不容易的”。

其实，这两句话也是舒婷人生经历的真实写照。5岁时，父亲受到不公正待遇，导致父母离异；17岁，去边远的山区下乡务农；20岁，回城当过泥水匠、炉前工、电焊工和流水线上的织布工人。对一名弱女子来说，可谓命途多舛。苦难中她没有向命运屈服，坚持阅读写作。1979年，她的代表作在国家级报刊发表，赢得好评如潮。而此后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诗作竟受到某些人（包括所谓诗坛名人）的质疑和批评，指责她的诗“不合常理”“杂草丛生”。她感到迷茫、委屈，一度哭诉“女人写诗怎么那么难呢？”

的确，热爱生活真的不容易。

即使在寒冷的季节，也会有温暖的阳光明亮偏僻的角落。更多的作家、诗人和读者给了她赞许和支持，鼓起了她热爱生活的勇气，她坚信：不是一切大树/都被暴风折断/不是一切种子/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不是一切星星/都仅指示黑暗/而不报告曙光/不是一切呼吁/都没有回响/不是一切损失/都无法补偿......（《这也是一切》）她创作的一首首含蓄隽永、意味深长的诗歌，彰显了浓郁的理想主义色彩，昭示着对生活对未来的热切期盼，娓娓道来又富含哲理，先后获全国中青年优秀诗歌作品奖、庄重文文学奖，入选大学中学语文教科书，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出版，并当选为全国人大代表、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舒婷在艰难中走向了成功，备受争议的“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无疑，是文学丰富了她的内心世界，也是文学坚韧她的人生理念。

二

从舒婷的遭遇来看，类似情况并不鲜见。上世纪五十年代，一批才华横溢的青年作家，如王蒙、张贤亮、刘绍棠、丛维熙、流沙河等，满腔热情向未来，拥抱生活、感受生活所迸发出的思想火花，被一场“风暴”意外吹落，作品受到错误批判，身心流落到荒凉之地饱受磨难。华东师范大学教授钱谷融是文学即人学论的倡导者，这一论点在1957年发表后不久，即遭口诛笔伐，文革中被批斗，住牛棚、扫厕所……

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还是人性的沉沦？

有一句民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二十多年后，钱谷融得以平反昭雪，当年的文学观点已经成为文坛公认的经典名言，他当选为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副会长，被授予第六届上海文学艺术终身成就奖。

时间是块试金石。古人云：大道至简。许多真理其实并不深奥。然而古今中外，为什么许多富涵真知灼见的观点，当初的思想者却横遭非议，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遭受人身攻击乃至付出生命的代价？是出于施暴者的性格缺陷，还是源自人性劣根关？如自私、贪婪、狭隘、虚伪、嫉妒……

鲁迅先生在杂文《战士和苍蝇》中，对千方百计寻找战士缺点的苍蝇进行喝斥：“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先生离开我们已经八十多年了。可他深恶痛绝的国民劣根性，就像阿Q脑后辫子一样，已经被剪去了吗？急功近利、两面三刀的投机分子还大行其道吗？媚上欺下、唯我独尊的官僚主义还自鸣得意吗？恃强凌弱、落井下石的奴性哲学还以此为乐吗？

历史和现实有惊人的现实之处。明代著名文学家、思想家李贽，倡导绝假存真、情真意切的“童心说”，生前把针贬时弊的作品之所以命名为《焚书》，是因为预料到著作将会遭偏狭之人焚烧。果不其然，成书后便在明清两代多次遭焚，民间却屡焚屡刻，广为流传。如今，当年的焚书者早已灰飞烟灭，而《焚书》依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历史深处，李贽先生仿佛目光炯炯，手不释卷，坚定地向我们一步步走来……

三

纵观中国文学史，不仅仅是对作家与作品的论述，更象是一个人性展览馆。诗文盖世的唐宋八大家中，苏轼、韩愈、欧阳修、王安石等著名人士，皆因文因言获罪，多次遭到奸佞排挤、陷害，或罢免或流放。封建统治者似乎以为，把这些官员作家放逐或打倒，就可以消除他们的影响。恰是这些挫折和磨难，玉化了作家心灵，璀璨了他们的理想，使人生境界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即使贬职期间，其思想、灵感像春天的种子一样勃然萌发，如苏轼的《定风波》《赤壁怀古》、韩愈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师说》、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登飞来峰》等千古名作。阅读、欣赏这些意境高远的作品，于无声处心灵会受到震撼和启迪。

文学使人心灵美丽。

德国著名作家、思想家歌德认为，作为文学母体的社会生活，就像一棵常青树，可以为文学创作提供用之不竭的素材和动力。尽管对文学的执着追求可能会给作家的生活造成困扰，甚至遍体鳞伤，而文学这个灰姑娘之美，又令他们九死不悔。作家诗人所的经历的不平凡的跌宕人生，如凤凰涅槃，使他们的思想更加深刻，感情更加丰富多彩，创作水准也会产生一个质的飞跃。江苏籍作家张贤亮曾因发表一首诗（《大风歌》），被捕风捉影地错划为“右派分子”，押送农场“劳动改造”长达22年之久。然而，他在平反后的第二年，就发表了轰动文坛的短篇小说《灵与肉》，其中下放劳改的男主人许灵均，与他当年的的生活遭遇如影随形。由此改编的影片《牧马人》，荣获第六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文化部优秀影片奖。还有《大墙下的红玉兰》（丛维熙）、《蒲柳人家》（刘绍棠）等一批优秀的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作品，井喷式地震惊了改革开放的八十年代，其中映射的人道主义哲理光辉，产生了积极的、广泛的社会影响。他们无愧于生活的勇者。诚如法国著名作家罗曼罗兰所言：生活中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四

文艺理论界普遍认为：我国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思想解放的年代，更是一个文学繁荣的时代。那时一批又一批城乡青年，怀惴文学梦想，如饥似渴地阅读，勤奋学习创作，在潜移默化中陶冶了情操，扩展了格局，坚定了信念。他们以良好的自身形象，陆续走进了都市，步入了党政机关，踏上神圣的讲坛……成为九十年代的文艺新秀乃至社会建设的栋梁。

“腹有诗书气自华”。是文学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时光隧道进入二十一世纪，文学逐渐失去了轰动效应。虽然受西风东渐、市场导向、媒体多元等因素影响，但最直接的原因还与作家（作品）相关。面对剧烈的社会变革和价值观转向，部分作家出于经济的或其它方面的顾虑，有的躲入历史，创作流于戏说；有的逃向市场，作品热衷媚俗......既缺少志气、风骨，又缺乏家国情怀。因此，一些作品梦呓似的自言自语，味同嚼蜡，自然难以引起读者的共鸣。      

鲁迅先生曾经呼唤“精神界之战士安在”？主张文学要充当“国民精神的火光”。尽管时代有所不同，但文学的精神激励作用却一如既往。改革开放至今，从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等获奖作品来看，仍有相当数量的作家坚守在理想主义旗帜下，创作出了一批思想深刻、赏心悦目的作品。这些作品，如同喧嚣尘世间的天籁之音，让读者感受美的同时，激发出求真向善的力量，进而提升了净化灵魂与社会环境的功效。

为百姓著书，为良心创作。这，应该是文学的责任和使命，也是让人心灵美丽之所在。

行文至此，想起汪国真先生的一首诗：“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谨以此诗此文献给钟爱文学的良师益友!

作者简介：

陈化明，山东菏泽市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省作家协会会员，在《山东文学》、《诗刊》、《人民日报》、《黄河诗报》、《法制日报》、《散文月刊》、《工人日报》、《当代诗歌》、《瞭望周刊》、《南国诗报》、《海南日报》、《大众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百余万字，作品入编多个选本。有文集分别由人民出版社、人民日报出版社等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