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进   修

蓝兰

编者按：

受某种原因的影响，近年反映医院正能量的文学作品所见很少。蓝兰却勇于担当，知难而进，以满腔的激情连续完成了这一题材的系列创作，绽放了绚烂的彩霞，热情塑造和歌颂了医务工作者的美好形象和高尚品德，给读者以耳目一新的审美享受。其新作短篇《进修》，更以巧妙的构思，生动的笔触，艺术的表现，为广大读者制作了一桌文学美餐。谨请诸位文友赏读品味。

1

那天秋枫夜班，接班后急诊科打电话说有急会诊，肯定是妇科疾病，她快步走到急诊科。

患者30来岁，两手捂着肚子在病床上打滚，面色苍白，表情痛苦。身边一位大妈看到秋枫到来，抓住秋枫的衣服说：“大夫，救救我闺女！肚疼得厉害。”“阿姨，您放心，我们会尽 力的”秋枫按压患者的腹部，较硬，拒压，分明腹腔有凝血。她对护士说："需做妇科检查和腹腔穿刺。马上进手术室！”

一会儿，秋枫拿着裝满血液的注射器出来，对家属说：“这血是从梁小芹腹腔里抽出来的。”护士把化验尿HCG的结果拿来给秋枫看，是弱阳性。秋枫和护士说：“这两项结合她的月经史，符合宫外孕的诊断。”

她向病人和家属解释了病情，说：“考虑是宫外孕，需要急诊手术。”大妈急忙说：“我闺女没有生命危险吧？”秋枫胸有成竹地说：“做手术止血就没事了，小手术。”大妈连忙感谢：“那就好！那就好！”

平时宫外孕手术属于小手术。秋枫今天照常按部就班地处理。她仔细检查出血的地方，傻眼了。子宫和双侧附件没见任何出血的迹象。秋枫心想：我的诊断有误！病人得的不是宫外孕？也许是外科病。”急忙请外科主任会诊并上台手术，最后证实是：脾挫裂伤导致的腹腔慢性渗血。在外科主任的帮助下，手术顺利，梁小芹转危为安！

秋枫以前一直认为自己在妇产科领域里工作游刃有余，可是今天......

她到分管院长办公室如实解释了今天所犯的错误，承认自己知识的局限。院长听后说：“幸好没有对病人造成更大的伤害。”秋枫说：“我想出去进修。”

院长有点难为，说：“医院在培养人才这方面的经费不足，进修名额很少。如果有了名额你可以出去进修，但出去进修的医生只能发基本工资。自己花进修费用和住宿费用。你考虑好这一点。”秋枫说：“我只想提高自己，愿意自己花钱学习。”

那时秋枫的基本工资只有285元。后来她争取到了进修的机会。

2003年5月15日，中国流行的传染病“非典型肺炎”刚过去，秋枫得到了机会，迫不及待地到了内蒙的一家三甲医院，开始了在这里艰辛的进修生活。

她和一位叫小俞的护士一起搭班。一次吃饭时小俞问秋枫：“你每天怎么吃得这么少？工作量那么大，你的身体能吃得消吗？”秋枫说：“家里的经济不太宽裕，我必须节约开销。同时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多学点知识。我每天提前两个小时到病区，先查一遍病人。老师来上班时，病人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给老师留一个好印象，就能多教我知识。”小俞竖起了大拇指。

因为老师医术高超，慕名而来看病、手术的患者特别多。跟老师做手术一般一天要有三到四台，早上进了手术室，等到下午两三点才能出来。从手术室出来又是没完没了的写，给患者写术后医嘱，写手术记录，写术后小节等等，都是手写完成。

那天小俞给她打来饭，她刚写完病历，手发僵，筷子都抓不住。小俞开玩笑说：“你的工作好像在打仗。现在手受伤了！”秋枫笑了笑说：“是战场就要负伤。

这样能多学知识！”

秋枫的神经每时每刻都崩得很紧，满脑子都是每一床的病人。有一位宫颈癌术后化疗的患者叫康淑英，第二次来住院做化疗。康住53床，60来岁，是一位女干部。宽脸，浓眉，大眼，眼神很慈善，说话磁性十足，而且给人很谦逊的感觉。秋枫跟老师查病房第一次接触她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她很配合医生的治疗，与医生聊得很融洽。

有一天早上，老师嘱咐给康淑英的化疗药QW每周只用一次。秋枫按照老师的指示抄写医嘱给护士执行。次日秋枫跟老师继续查房，康淑英呕吐得特别严重，说：“恶心得厉害，比上次化疗反应严重很多。”老师皱了一下眉头吩咐：“加用胃复安20mg,滴壶。”

秋枫跟随老师查完房后，进手术室又是紧张忙碌了一天。到第三天查房时康淑英躺在床上萎靡不振，有气无力，就像霜打了一样。老师命令：“今天停止化疗，仔细查找原因。”查完房，秋枫去给另一位患者换药时，小俞来叫她到老师的办公室。

老师正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满脸涨成紫红，脑袋上的青筋看的一清二楚。

秋枫不知所措，老师一见到秋枫就拍案大骂：“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怎么给康淑英下医嘱化疗药Qd每天一次用啊？人家每星期一次的化疗药你给每天用一次，你想毒死人家吗？你这是在杀人！幸亏发现得早，要不今天再用一次患者就没命了！你要停职检查，同时给患者赔礼道歉，取得患者的原谅。” 秋枫这才明白，把老师说的Qw每周一次抄写时错写成每天一次了。她低着头站在那里，两手捏着衣脚，冷汗渗满全身。

这下闯祸了，秋枫做完日常工作后，晚上8点钟左右，回到宿舍，爬在床上一边流泪一边写检查。她认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表了自己的决心，她想争取能在这里继续学习到期满。写完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整整写了5页。连夜跑到病房康淑英那里。

夏季的病房热得很，病房门大开着，病房内灯火通明，患者们都没有睡意。有的病人扇着扇子在聊天，有的还在打点滴。

她蹑手蹑脚地进了病房，看见康淑英坐在床上吃香蕉，内心感到一丝高兴！患者能吃香蕉证明药物的副作用减轻了，失误对患者没有造成很大的危险。

她走到病床前向康淑英解释：“大姐，您这两天恶心得厉害，是因为用药的频次快了。我老师本来让您一周一次用的化疗药，由于我的错误让您一天用了一次，所以给您造成这么大的副反应，我很内疚，我向您及家人道歉......”秋枫倒退了两步，站直了，深深地向康淑英鞠了一躺。

康淑英说：“姑娘，没关系，我的病已经是晚期了，手术及化疗也就是维持生命。我曾是一名内科医生，也从学生过来的。医生没有错误就没有进步，你是一位负责任的医生，将来会有好的发展的！”声音很低，吃了一口香蕉又趟下了，看上去患者的身体还是不舒服。秋枫的眼眶湿润了......

事件就这样过去了，康淑英又住院两天，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就出院了。下个月将再来医院接受第三次化疗。

秋枫清晰地记的上大学时老师讲过：“每一位好医生后面免不了会有受冤屈的患者！”秋枫无奈地从内心原谅了自己的错误。

秋枫想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多学点知识，回去能用到自己的工作中。离进修期满还差一个月，她感觉身体有点吃不消了，上手术晕倒好几次。老师看在眼里，把秋枫叫到办公室关心地说：“小秋，再这样坚持下去你身体会垮掉的，去年有个进修生就是因为过度劳累患了心肌炎，呆了半年就回家治病去了。你学习认真、刻苦，但是得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这样才能有能力更好的工作。再有一个月你的进修生活就结束了，你提前回去吧！回到家好好保养身体，调整一下状态，然后回单位上班。”

秋枫愣在那里想了想，感觉老师说得很对，再这样坚持下去会累垮身体的，再加上近一年没见孩子和家人了，非常想念他们。

她接受了老师的建议，第二天就去医教处办理手续。医教处的工作人员说：“秋枫，我们了解到在进修生当中你最能吃苦，工作非常认真，你的老师们对你的印象都很好，经常夸你。”秋枫说：“我永远忘不了老师给我的教导，永远感谢领导对我的关心！”办理完手续后，急匆匆赶到火车站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归心似箭呀！

回到家，秋枫一进院门，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看到她时开始有点不认识的感觉，诧异地盯了她好长时间后，突然喊出来：“妈妈!”接着奔跑过来抱住秋枫，秋枫的眼泪夺眶而出。

爱人跟在孩子的后面走过来，看着秋枫，吃惊地说：“怎瘦成这个样子？，脸色很不好看，营养不良，你出去进修这一年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秋枫的“贫血”是从这一次进修学习开始的，第二天爱人给秋枫买了猪肝和木耳......

2

   进修回来，秋枫按照医院规定的时间上班了。

   医院的环境大有改善，非典过后已经搬迁到了新院区，宽敞明亮的就诊大厅，干净整洁的病房，温馨漂亮的办公室。一切都是新的。

   秋枫心里很兴奋，每天穿梭在妇产科的病房、走廊、产房和手术室，忙得不亦乐乎，觉得身体没有什么异样。

   秋枫上班一向认真负责，出去进修回来对自己的工作更是信心满满。处理了一些患者，做了几台手术后，同事们都对她的医术刮目相看，都认为秋枫在妇产科疾病的诊断、治疗及手术技能方面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秋枫感觉到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

2012年底的一天，人事科主任找秋枫谈话：“由于你勤奋好学，对工作认真负责，老主任即将退休，院部任命你为妇产科主任。”秋枫：“感谢领导对我工作的认可，我非常珍惜医院给予的这一份责任，在工作中我还是深感自己的不足，想趁年轻再出去进修一回，学习新的知识。更好的为医院及本地患者服务。”

过几天院部批准了秋枫的申请。

这一次是去北京学习妇科腹腔镜技术，妇科腹腔镜在本地县城医院是弱项，秋枫想把这一弱项发展起来，更好的为广大妇女患者服务。

随着时代的进步，医生出去进修的待遇也有了很大的提高。

秋枫拿到进修通知书时兴高采烈地跑到爱人那里报告好消息：“单位报销一切费用，而且进修期间工资和奖金都照发。”

感谢这个新的时代，感谢现在新的进修政策，秋枫带着医院的嘱托，带着家人的期盼和自己远大的梦想来到北大医院妇科腹腔镜中心。又一次开始了艰苦的进修生涯。

一起来北京进修的几位同学，分别来自不同的城市。她的舍友是江西的，第一次到北京，一切都觉得很新奇。感觉到了祖国的心脏，兴奋不已。每天学习一结束就跑出去转北京城，转到半夜才回来，每次回来都大包、小包买很多东西。

秋枫仍然对新的知识很渴望，休息时去图书馆看书，有时看到忘了吃饭，下午5点多才出来。虽然饿着肚子，但内心很充实。

进修结束时秋枫在日记里写到：

一天一天过得真快！半年的进修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虽然身体消瘦了很多，也曾手术时晕台过几次，但我内心感觉是满满的知识！学到了最先进的医学知识，学到了自己想学的技术，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回到医院秋枫大力发展妇科微创手术，微创手术的优点是创伤小、恢复快、住院时间短，能消除患者对手术的恐惧心里。

曾有一位患者叫谢爱玲，60岁，一天中午以“腹痛待查”住院，经过各项检查确诊为“卵巢囊肿蒂扭转”，彩超提示肿物较大，直径10cm,因为患者已经绝经10年，卵巢出现肿物，不能排除肿瘤是恶性的，术前讨论时请了院领导参加。

院领导提出：“患者年龄偏大，已经绝经10年，彩超提示肿物较大，我院不能做术中冰冻切片，如果恶性，我们不具备后续治疗的条件，为稳妥，建议转上级医院手术。”

秋枫认为：“患者检查Ca-125、Ca-199等结果都不支持恶性诊断，农村来的，经济条件差，现在腹痛厉害，转市里的医院，会延误最佳治疗时间，可能会发生坏死性腹膜炎，同时花费会更多。我建议我院急诊手术，后续如果需要，转上级医院治疗。”有一位说：“患者是你主张留下的 ，如果出现不良后果你来负责，我等不承担任何责任。”

秋枫看着病人痛苦的表情，二话没说立即组织手术。手术中看见瘤体很大，壁薄，已经颜色发黑，先用穿刺针抽吸液体出来，将瘤体体积缩到最小，然后腹腔镜下电刀切除瘤体，手术顺利，患者痛苦立马解除了，术后恢复很快，三天出院。

一周后病理结果回报是：良性卵巢肿瘤。家属千恩万谢，还送来锦旗：医德高尚！手到病除！

秋枫在年终述职报告中讲到：“我身处在一个小县城，有两次长时间的进修机会，平时还能参加各类会议进行学术交流，我非常感谢医院对我的培养，感谢我的国家，感谢这个重视知识、重视人才的时代，我理所应当，把自己所学到的知识和技术，服务于家乡的姐妹们，我愿意为全县的妇女同胞们的健康保驾护航！”

台下掌声雷鸣。

(92022.8.10完稿于萨拉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