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主义者的修辞（二首）

王建元

一

一个人在河边坐久了

会不会如同坐在船上一样

是不是也会发出孔老夫子那样的感慨

能不能变成一条鱼

水的深处也会有一条同样的鱼吗

我不知道是河水一点一点地沦陷了我

还是水里的另一条鱼诱惑我

……

春天的水边

没有阿狄丽娜，更没有什么故事

只有冰层的分崩离析，冰块的无序移动

可没有想到关于水的任何比喻，也没有感到口渴

只是即将使用的主语早已按耐不住

跑到了流水的前头

我想象不出

赫拉克利特当年坐在水边的样子

他的脚两次插入的是同一条河吗？

水里也有一条长着双脚的鱼吗？

那条鱼后来真的变成了人吗？

至于鱼在七秒钟的记忆里会出现什么

我想不会有人知道

在老虎只能躲进深山的季节里

一个病态的完美主义者会不会想

流经自己的这条河还是昨天那条河吗？

躲进小楼成一统的鲁迅真的就不出山了吗？

二

大道，小道，岔道和山路都在切割着雪

冬天的雪，最后的雪，洁白的雪

还有词语的雪

帕慕克的雪，沉寂的雪

六角形的雪花如同一个没有信仰的人

没有清晨，只有睡眠

没有新生，只有死亡

雪不是野草，不是种子

但雪很可能是政治

这是帕慕克说的……

许多人，许久已不喜欢隐喻了

对野草，对雪，对所有的

……

只有我，仍在使用已经坏掉的事物

假装它是完整的，依然有着老虎一样的威猛

依然让我感到恐惧和焦虑

时光可以偷换我的身体

但我喜欢的概念，修辞，以及曾使我感动的季节

无人可以偷换

偷换概念是一种可耻的行为

我把它们留在诗里

发霉或陈旧时，我会用雨水及时洗涤

在这里，我不会使用洗礼这个词

它过于庄严，过于庞大

……

不远处的广场上

几只白鸽安静地把头藏在翅膀里

一只猫迈着柔软的步子走下台阶

一个巨大的不锈钢雕塑下半截黄色的污渍，不知道是不是锈蚀

没人说的出来

就像没人说出来这是什么造型

是不是隐喻

我不知道……

最不幸的……

王建元

诗人多多在北欧写下一首诗

为什么在北欧，为什么不透露具体的地方

北欧有雪花，有蓝色的湖水

我们这也有啊

可他那里有自由的鸟和更自由的人

他在北欧

而我……

在亚洲

韦唯唱歌的亚洲，亚洲雄风的亚洲

可为什么总是麻木不仁……

一个诗人说

想赞美你，可语言却是一条死胡同

甚至……其它……

你懂得……

上帝设置了无数的圈套

女孩的芬芳，硝烟的味道，披着人皮的人……

而最不幸的是

你在北欧

我在算计着自己的幸福指数

可夕阳总是一样的啊……

古风，醉酒

王建元

龙吐天浆急，

猫鼠均得益，

誰云春来早，

醉眼看玄机。

何须費思量，

惊雷滚天际，

不是酒醉人，

只怕自迷离。

失明症

王建元

一个人的失明叫瞎子

一座城市，一个国家叫什么？

是不是像萨拉马戈描写的那样

……

铺向深秋的狗尾巴草已经遍体枯黄

但仍坚持在风中的摇曳

不是强调可怜

而是彰显存在

存在的力量是巨大的

也是沉默的

有人会懂得

梦可以中断，也可以缺失

不过是丢了一个情节，再补上一个情节

甚至诗都可以堆砌，可以失音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以吗！

你看，一只麋鹿或一只野兔

惊动了返回途中的候鸟

也惊动了墓地边上徘徊的魂灵

没有谁知道他们是不是

平行世界中我们的另一半……

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时光

肝胆相照的人

前世有缘的人

只需在鸟鸣和涛声中交谈

不需要目光……

何况在集体无意识，集体失明的状态下……

多难啊……

王建元

善良在左边，邪恶在右边

它们一体地走在白色的雪原

上帝说

快看，一个人走过来了，完整的人……

月光轻轻擦拭着人间的尘埃

一个人走在白色的雪原上

多美，多难啊……

作者简介：王建元，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协会员，吉林省文学创作中心、吉林省作协聘任作家，已出版诗集、长篇小说14部，发表各类作品2000余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