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牌坊的继续胡思乱想（上）

  本来说完亭子的事就应该接着说牌坊，结果出了正月，整个二月就是到处闲逛喝大酒，早把这事忘了个干净。虽然虎头蛇尾的事沉石以前就没少干，又不差这一回。但毕竟过年了又长了一岁，那点已经支离破碎的诚信多少还要保留一点，以备以后的日子还能用得上。只是这几天让驴肉事件弄的我有些心神不宁，神情有点恍惚，所以直拖到现在才来嘚咕牌坊的事。

大概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牌坊，可以考证的是齐国的宰相晏子使楚，他从山东跑到湖北，口若悬河，唾沫四溅地把楚国国君说得鬼迷三道的，稀里糊涂的撤了兵，给齐国挣回一大卡车的面子，景公很是高兴，就给晏子敕建了一个“口齿动山河，巧舌铸栋梁”的旌德牌坊。据史书记载，晏子是个矮子，《说文解字》释：矮者，短人也。由此可见短人亦可吒咤风云，呼风唤雨。比如铁木真若不是长得没有车轱辘高，凌河大战时躲过了雨矢，后来就没有成吉思汗什么事了。拿破仑若不是惨败滑铁卢，科西嘉半岛就不会出名。武大郎把馒头设计成炊饼……咱不说那些事，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秦代好像没立过什么牌坊，秦始皇倒是筑过一个高台，叫做怀清台，是纪念一位叫清的寡妇。清没有姓，当时只记载“巴蜀寡妇清”。据说她是四川人，死了丈夫，家里有矿，专门提炼重金属汞，汞在当时极难提炼，以丹砂为原料，用以防腐敛尸，炼丹制药。其所得进项用来装备军队，支持秦国统一天下。所以秦始皇终身未娶，而专门为清筑了一个纪念高台，可见始皇帝不只是重天下，而用情专一也足称千古一帝了。（此说转自“智在说”）

  到了汉代，自从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牌坊就多了一层旌表的涵意。但这绝不是一件好事，是极其残酷而丧失人道的。被旌表的女人必须得死，才能配得上贞节烈妇，才值得立牌坊。假如小孩子订了娃娃亲，而男方不幸夭亡，女方须守节不再嫁，终老一生。而己婚女子亡夫，则须誓死守寡，不得再蘸。于是或由官府拨银，或由当地士绅捐资，建起以人命为代价的贞节牌坊，以此用来彰显政绩，显示治理有方，民风淳化。是以官员们乐于此事而不疲！

其实在春秋时，牌坊大多仅是做为城市大门的功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演变为政治诉求和道德符号的建筑，开始用于表彰功德和纪念名人。到了明朝和清朝，成了政府表彰科举考试，忠孝节义等标志性建筑。

相对于亭子而言，牌坊大多坚实厚重，巍峨挺拔，令人望而生畏，尊崇有加。尤其牌坊上面那些题字，有各个朝代书法名家的手笔墨迹，经代不衰，永世长存。我对那些旌表的牌坊不太在意，因为总有点不祥的恐惧感。不过为了表彰某人某事的牌坊，还值得一看。其实这个说法本身就有语病，既没有权威性也缺乏逻辑性，往往看过之后就觉得不那么“最值得”。例如南京夫子庙那个刻着“万世师表”的牌坊，还有扬州文昌阁的“瀚墨流遠”的石头牌阁，就飘散着一股子官场气，如同青楼楚馆的牌匾上刻的“软玉温香”，“绣阁啼莺”等脂粉气差不多同样俗不可耐。远不及老门东的牌坊那般雄浑厚重，也不如中山陵那般庄严肃穆。

去年在安徽旅行时，寄宿在一个叫屯溪的小镇农家民宿里。屯溪的老街很有沧桑感，爱国诗人作家郁达夫曾在这里小住。我试着找找有没有他的牌坊，结果叫我很失望。但他住过的粉壁墙上倒是有他留下的诗句：“新安江水碧悠悠，两岸人家散若舟。几夜屯溪桥下梦，断肠春色似扬州”。尽管没看到牌坊，却品尝了老街纯正的生煎毛豆腐，倒也其乐融融。待回到住宿的民居时，已是晚上掌灯时分了。房东见我整日像毛兔子一样早出晚归的蹿来蹿去很辛苦，他不免可怜起我来，悄声对我说到：你们东北来旅游的人，无非是想看看茶园，油菜花，古镇老街什么的，其实用不着听那些虚名，象宏村、后家桥都是人家吹出来宣传的，专哄你们去上当。这附近就有茶园菜花田，古村落也很多，明天我上班时带你去看一下。竟还有这等好事！我立马神神叨叨的激动起来，历来沉石的旅行都是靠不太长且肌肉松散的两条腿来完成的，破天荒的来一次轮子上的逛悠大概也是不错的选择。想到这里我竟然恬不知耻地吹起口哨来，兴冲冲的爬进被窝里去了。

第二天起来晚了点，等我扒啦完最后一口半生不熟的面条，他己经急不可耐地发动了车子，我刚钻进车门，不待在副驾的位置上坐稳，车子便箭一般穿了出去。我正暗自迷惑干嘛要这么慌张，看到他神情专注地飙着这四个轮子的铁玩意儿，便把要问的话又咽了回去。大约走了半小时的功夫，他停下车，扭头对我说道：“今天有雨，我们水务局的头儿早起打电话，要我赶到分包的河段去巡防，你就在这儿转悠吧，这儿也是旅游的打卡地儿，叫西递村，下午回来时我接你。”说完不待我回应，便轰然一声一骑绝尘。

  正在我茫然四顾的时候，从一辆中巴上下来一群红男绿女，男的脖子上挎着长枪短炮，女的则墨镜纱巾，相互勾肩搭背地朝村里涌去。就在人们接近村口的时候，突然天上飘来一块乌云，紧接着就是瓢泼大雨，顿时人们惊慌失措，纷纷向村口的小超市挤去。我自然不甘落后，也随着人群涌进这小小的避难所。大家开始抢购简陋的雨衣，斗篷和雨伞，还有一次性的塑料鞋套，等到大家装备齐全，便稀稀拉拉地向村里进发。

  其实村子并不很大，但看得出来很有年代感，窄小的街道两旁毫无例外的挂着各种招牌。即然被雨幕遮挡得无处可去，只好踏进一家稍有规模的酒馆，钻进去解开憋闷的斗篷，要了一碟梅菜扣肉，一杯当地土产自酿的苕子酒，听着不紧不慢的雨声，将压抑烦躁的心情就着老酒慢慢咽下去。

酒酣饭罄，雨渐渐下得小了，踱出门来，四处烟雨朦胧，也许是酒劲涌了上来，看哪里都是晕乎乎的。头悬天际，滿地星河，黄乎乎的油菜花，黑黝黝的水车，灰蒙蒙的鸭群，柳树在河边荡悠着显得有些轻佻。逛了一家油纸伞作坊，一家瓷器店，还有几个专售笔墨纸砚的店铺，兴味索然，便朝村口走去。

  村口立着一个很显眼的牌坊，崇阁巍峨，绣闼层叠，檐角飞雕，雕琢精妙。乃明朝万历年间由皇帝恩准而由当地政府出资而建立。也是人尚在世而允许立牌坊为数不多的几位出类拔萃的人物之一。而刺史胡文光恰恰是这极尽恩荣的当世达人。

  牌坊上面雕有三十二个镂空花翅，寓意花团锦簇，更是暗喻胡文光历经嘉靖，万历两个朝代，为官三十二年平步青云的意思。还有这个牌坊的四根石柱前后面共有十二个穿榫，立着八仙和四个文臣武士的雕像。诡异的是这四个凡夫俗子位置竟立在仙风道骨的八仙之上，这有点不合传统常理。何以作如此安排，据说是胡文光刻意为之。以此昭告后人，做人之上策，应为“出则为将，入则为相，”否则达不到这一境界，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

  雨已停了，却嗖嗖的刮起阵阵的风来，经过大半天的折腾，早己将人调弄得疲惫不堪，潮湿的衣服紧绷绷地箍在身上委实不见得是件惬意的事。站在村口那长长的亭子下，忍受着凉风一阵阵的侵袭，我不禁暗暗咒骂起昨晚乘坐汽车来旅行那个该死的决定来。小时候在农村放过牛，骑在牛背上晃晃悠悠是多么舒服；刚参加工作时骑着马给放牧点送饭有多么潇洒。我突然幻想着像张果老一样骑着毛驴来蹓跶未必不是一道好风景，或者像南极仙翁一样骑着梅花鹿，把鹿角当作方向盘扭来扭去也一定很帅气。正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房东的车吱的一声在我面前停下，我迫不及待的钻进车里，好赶紧暖和一下冻得抽风的躯体。却发现后座上多了一男一女俩个人，房东说也是来旅游的，你们大概是老乡，刚从车站接来的。我自然不好说什么，摸出一根烟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回到家，房东把那一男一女安排到我楼下的房间，我则去找老板娘讨了两片阿斯匹林吞下去，回房间换下潮湿的衣服，蒙头大睡。

晚饭的时候，我下楼走向餐厅，见那一男一女正舞舞扎扎地同房东讲着什么，那男的讲的眉飞色舞，房东听得如醉如痴。

 我转身走向同灶台连为一体的柜台，向房东的岳母点了一份麻婆豆腐，青椒肉丝，并炫耀的拿了一小瓶无处不在的牛栏山二锅头，为了驱除一下这阴冷的湿寒之气。待她一番运筹帷幄地操作一番后，我便向餐厅唯一的长条桌子走去，坐在他们的对面。那个男人似乎演讲的兴头正盛，照旧滔滔不绝，而房东和那女人伸长了下巴，全神贯注地聆听从那男人薄薄的嘴唇里不断流淌的妙语纶音。我斯条慢理咀嚼着坚硬如铁的肉丝（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拜访牙医），不时呷上一口令人神魂颠倒的二锅头，也加入了虔诚的听众行列。

简历：沉石，原名赵勇波，毕业于原通化地区农业学校。分配至辉南县农机局。后进修于吉林农业大学，主修农业工程。历任技术员，助理工程师，高级工程师。业余爱好文学诗歌，偶尔效颦学步，零散写过一些小文，聊其自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