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这样一个地方

                       作者/赵国春

      在我的记忆中，有这样一个地方。这也是一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这是一个与我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我的父母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后，病故在这里。弟弟妹妹还在这工作着。这就是坐落在九三农垦城的九三医院。

      在我儿时的九三医院，是我最向往的地方。不仅因为我父亲在这儿工作，挨饿的年代，我还在这里吃过一顿大白面馒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是在20个世纪的60年代初期。我家当时住在位于局直与双山火车站中间的一个小村子，叫新村。这里住着几十户人家，离局里有两公里，也就是今天九三农垦分局党校对过。

      那天，我来到了九三医院的患者食堂。当时，正是国家遇到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人们饿得连榆树钱儿都吃光了，老百姓家净吃代食品（玉米秸秆粉碎了，掺上碎豆饼、麦麸子），根本看不到大米白面等细粮。食堂里穿白大褂的赵叔叔，因为腰驼背，大人们都叫他赵罗锅。我当时看着他穿着白大褂，有戴着白帽子，没看出来他是男的，管他叫了声奶奶，给大家逗前仰后合。后来等我长大了再到食堂去，他看到我时，还让我叫他奶奶呢，臊的我脸通红。

      我到了食堂后，赵叔叔搬来板凳，放在了厨房的地中间，把我抱到了凳子上。他给我拿了一个喧腾的白面馒头，我就看了看我爸爸，好像爸爸没说什么，我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不一会，一个馒头造完了，赵叔叔看我好像没吃饱，又给我拿了一个，我又很快地吃没了，等我把第三个馒头吃完时，他们不再敢给我了，怕我真的吃撑着。吃这三个馒头至今，有四十多年了，这是我记忆中吃馒头最香的一次。从那以后，我真想还到爸爸工作的食堂去，可爸爸真的不让去了，怕人家提意见。那时候，国家不富，小家贫穷。

      在我上初中时，学校经常卖一些语文教学参考书。我又酷爱语文，总想多学点，可那有钱买书呢。紧挨着医院粉坊的地方，有一间医院的豆腐坊。豆腐坊里，有个姓吴的爷爷，他每天不停地做豆腐，除了供职工食堂和患者食堂用外，每天都留两板卖给院里的职工。吴爷爷无儿无女，生活比别人家富裕一些。有两次我去医院找母亲要钱买书，母亲就从吴爷爷那借的。后来，我再到医院找不到母亲要钱时，我也从吴爷爷借。后来母亲啥时候还的，我也不知道。吴爷爷哪年去世的，我也不知道了，要不然我一定会参加他的葬礼的。

      十几年后，我也高中毕业了，九三医院患者食堂搬走了，我吃过三个馒头这个厨房也改成了粉坊。那是1974年的秋天，我在家待分配，母亲工作的九三医院家属队（当年的一个称呼）在这里开始漏粉。家家用自己家地里收获的土豆，留足了当年吃的和明年削土豆栽子（相当于种子）用的，剩下的全都送到这里来换粉条。当时许多单位为了改善职工生活，都建有季节性的粉房。母亲当时身体不好，我来替她干活，每天能挣一块多钱。每天上班后，我盼望的就是午餐，大人们用喂大罗（俄罗斯语，一种上口大的半大水桶）煮半下子粉条，到食堂炸两碗辣椒酱，倒在一起一拌，真好吃。我的活除了打点零杂，就是揣粉面子。把胳膊洗干干净净地，几个人围着一口大铁锅，一边揣一边朝着一个方向挪动着。现在想起来，当时几个人一起揣粉面子的动作，真像今天的少数民族舞蹈。忙碌中看到大人们工作中的那种快乐，我就越想早点上班，挣点钱也好贴补家用。

      在家里待业那段时间，我帮助父母干了很多家务。一次我用一个借来的手推车，往医院粉坊送土豆换粉条。我一个人，推了大概有三四麻袋土豆，吃力地往医院走去。走到榆树林时，我往前吃力地推车的时候，一下子让脚下的石头把我绊倒了。我往前抢了一个前趴子，这时我的双手正紧紧握住车把，车把往地下一耷拉，一下子把我右手的小指甲砸伤，指甲盖砸掉了，就剩一点肉皮连着呢。娘知道后，焦急地把我领到了医院外科，一个医生为我的小指甲进行了小手术。过了好长时间，我的这个小指甲才长出来。

      后来，小妹妹也高中毕业了。当时实行子女接班的政策，爸爸还不到60岁，就早早地退休了，小妹妹到医院接了父亲的班。到医院患者食堂，负责卖饭票。后来，又被选拔到了财务科。弟弟赵国清，也从山河农场调回到了九三医院。这几年，九三的变化也太大了，一年一个样，九三医院的变化也太大了。当年许多老房子，早就无影无踪。九三医院的一点一滴变化，都看在我的眼里，记在了我的心上。因为她已经和我家的弟弟、妹妹的命运连在了一起。我每次从省城回到九三，只要有时间，就一定去医院看看。到了九三的第一顿饭，也常常在医院吃。九三医院来人时，我也积极地尽地主之谊。我和九三医院院长、多年的好朋友赵福田说：我是九三医院驻哈尔滨办事处主任。尽管，院里不给我下达经费，也不给我下达任务，可我还是凭着感情，对九三医院交我办的事，尽职尽责。因为这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作者简介：

赵国春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黑龙江省民间文艺家协会顾问、黑龙江省作家协会荣誉委员、黑龙江垦区文物鉴定专家组组长、北大荒文联副主席、北大荒作家协会主席、北大荒博物馆原馆长。1978年开始先后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文化报》《文艺报》《读者》《人物》《中国铁路文艺》《朔方》等70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650多篇，140多万字。有120多篇作品先后入选全国《2010年我最喜爱的中国散文100篇》等70多部文集。著有《荒原随笔》等散文集、传记文学等21部，490多万字。2002年3月,被省作家协会评为全省优秀文学组织工作者。2008年9月,散文集《生正逢时》，荣获第三届冰心散文奖，2007年12月,传记文学《北大荒的“管天人”》（2003年11月发表在人民出版社主编的《人物》杂志11期），荣获第三届中国传记文学优秀作品（中短篇）奖。2015年荣获中国散文学会颁发的“突出贡献奖”，传略收入《中国作家大辞典》《中国散文家大辞典》《东北文学60年》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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