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重炎叔有感

       （散文）

        邓晓明（江西）

    甲辰龙年农历二月十九日，朋友圈和文峰家族微信群里，国金、国生两兄弟发出讣告：家父邓重炎，因病于2024年3月2 8日15时，在家中辞世，享年77岁，兹定于3月2 9日下午大夜，30日在郡塘楼下村出殡，特此泣告。

    前几天，回老家参加仁勇兄的葬礼，就听国金堂弟说过：“父亲生病在省里医院治疗多日，不见好转，医生让回家静养。两兄弟商量后，把父亲送到老家来居住了”。

    我想进屋去看望，旁边人劝道：“老人心情很烦躁，求生欲望相当强烈，天天吵着要去医院，还是让他安静为好，估计就在这几天了”。

    重炎叔是郡城文峰支重字辈最后一位男士，也是我的长辈，他的逝世，标志着邓氏文峰支“重”字辈的最后终结。

   清朝年间，江西邓氏遐公后裔在南昌聚会，商定共用此字派：“翘瞻万里国，咸沐九重纶；必仰朝廷觐，方知天子尊；原清昭基秀，纬耀定星衡；愿作贞松寿，永垂仟亿春”。至今已使用了三百余年了。   

       1991年，郡城邓氏第六次续修家谱，并启用了全国邓氏96字派：“正直廷立，道顺时昌；常怀忠孝，自成善良；人才纪盛，德业传芳；功昭东汉，声振南阳；三登衍庆，两秀垂光；勋华代著，门第日彰；云礽继起，品诣宜藏；希贤作圣，济世扶乡；学娴韬略，泽被黎苍；经文纬武，治国安邦；绍先启后，凤翥鸾翔；辉煌奕叶，福荫弥长”。

    根据新老字派转换办法，老字派的“重”字辈，对应新字派的“常”字辈，依次类推。已故邓氏，仍沿有老字派；健在邓氏，实行“双名并用”的方式过渡。如老字派称“重炎”，新字派则称“常炎”；之后的新人，直接使用新字派。由于年岁大的邓氏，习惯用老字派，所以大家见到“常炎”叔，仍叫“重炎”叔。由此可见，要实施并普及全国邓氏新字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郡城老家办丧事，也称白喜事，前后要三天时间。第一天主要是报丧设灵堂，第二天大夜上材守灵，第三天出殡安葬。这期间，亲戚朋友、村坊邻居闻讯后，会上门吊唁祭奠。由于来祭拜的人数和时间不确定，所以出席宴席的人数和时间也是很难确定的，只得满了一桌客人，就随时开席，故又称流水席，也叫吃豆腐饭。本家的亲人，则连吃三天。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离开农村，到外地去择业生活，遇到老家有白喜事时，大多数人选择回家一趟，吊唁祭拜，吃一顿饭，就离开了。有些特别遥远的、或有特殊情况确实回不来的，则托人带礼或发微信红包，以表一点心意。这是社会的变化，只能顺其自然了。

    3月28、29号两天，我因有事走不开，只好挑选了30号出殡日回老家祭奠。由于早上8点就要出殡，我必须起早，才能赶上趟。从南昌城到老家郡城，开车需要个把小时。好在今天是周末，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梦乡，路上车子不多，走得比较顺畅。到达目的地，正赶上八仙们把灵柩从香火堂抬到谷场上，做好出殡上路的准备。

    我在重炎叔的灵柩前，行三叩九拜之大礼，这是当地最庄重的施礼了。在我们老家，给逝者叩拜是有规矩的：给长辈敬者叩拜，应行三叩九拜之礼；给平辈逝者叩拜，一般行一叩三拜之礼；给晚辈死者施礼，一般行三鞠躬即可。而如施礼者的辈分高于逝者，逝者的子孙要陪跪致谢的，否则就是失礼了。

    老家死者下葬，都是八仙来承担的。八仙制度，是农耕文化的一部分，是农村长期生产生活形成的互助制度。郡城文峰支始祖国珮公，传承下来的十个“九”字辈后裔，每家出一男丁担任“八仙”，一但本支有人需要安葬，八仙必须放下自己的营生，尽快完成安葬任务。由于是众亲的事，属义务劳动，基本上是没有报酬的。但长期的实践中，八仙们也摸索出一些生财之道，那就是摆路祭，收杠钱。逝者的女亲眷（如妹妹、堂妹、女儿、侄女、外甥女、孙女、外孙女、侄孙女、侄外孙女，及其他亲人），为了表达对逝者的深切缅怀，在香火堂统一祭拜之后，到墓地安葬之前，这段路程之中，要求八仙专门为她们增加祭拜的仪式，又曰“路祭”。八仙会根据路祭人数多少，设置若干个路祭点，供女眷们祭拜。女眷先跪拜逝者，然后将杠钱、香烟和毛巾等物品，放在托盘里，举过头顶，跪请八仙为逝者再行跪拜之礼。八仙敬酒跪拜逝者后，将杠钱及物品收取，作为八仙的额外收入。我仔细观察此举，觉得挺有意思，即完成了安葬任务，又满足了客户特殊需求，还没有增加办丧事家的支出，更为八仙的付出给予了一定的经济补偿，一举多得，真是实践出智慧，高手在民间。

    在文峰支香火堂前起杠出发，举花圈的人走在最前面，地仙（风水师）高举治丧棒为后面队伍指路引航；长子手捧亡父逝像在地仙后面前行，次子或长孙手捧祖宗灵位牌匾紧随其后；抬着灵柩的八仙，哼哈哼哈，喊着整齐的号子，稳健地走着；披麻戴孝的家人们、送葬的亲朋好友们，依次序跟进；有的哭泣着表达哀悼，大多数人沉默少语，神情肃穆，在后面缓行，形成一条长长的送葬队伍。还安排有专人，沿途负责放编炮、燃焰花、撒纸钱。还不时给长辈敬上一支烟，给孩童们发几颗糖、几包饼干，补充能量，鼓励坚持向前进。整个队伍，长而不散，忙而不乱。

    经过长达几里路的跋涉，终于到达墓地茶园山上。八仙已提前挖好了墓穴，将棺木放在墓穴旁。送葬队伍跟在长子后面，围绕墓穴顺时针转三圈，再逆时针转三圈。八仙将挖出的新土，用白布包好，交给长子带回，供奉在灵位前。整个队伍不走回头路，送葬人员不回头张望，静悄悄的返回村里家中，已经是上午十点多钟了。

    厨师已经将菜肴烹饪好了，看客人陆续到来，主人宣布开席了。喜欢喝酒的凑在一起，宣告要一醉方休。其他人员自由组合，客人坐满一桌，各种美味佳肴就端上来了，豆腐饭正式开吃了。由于是白喜事，大家喝酒尽兴，但不敬酒，也不劝酒。客人酒醉饭饱告别之际，主人给每家备好了一份回礼：一桶食用油，一包中华牌香烟，一条白毛巾，估计得花百把块钱。

    回家的路上，我思考着：

     一是重炎叔的葬礼，按照老家规矩，严格实施，有情操作，让重炎叔体体面面、风风火火地一路走好。现在农村办白喜事，是要经济实力做后盾的，这要在改革开放以前的农村，是很难做到的。

    二是重炎叔病情严重，无力回天。医院及医务人员，如何为患者减轻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多一些人文关怀，多一份心灵的抚慰，让患者安详的离开这个世界，而不是一推了之。

    其三，目前农村的安葬方式，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老人在农村去世，还要送到城里的殡仪馆去火化，然后将骨灰盒运回农村，再按照乡下老传统，将骨灰盒放入棺材中，祭拜、守灵、出殡及安葬。无形之中，给农民增加了办丧事的环节和麻烦，又增加了农民的经济负担和精神压力，还违背了“入土为安，死者为大”的中国传统文化，让逝者失去应有的尊严，何苦来哉。

2024-4-3于江西南昌郡城

作者简介

邓晓明，男，1956年生，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气象志》主编，气象诗社常务副社长，江西省邓氏文化研究院院长，江西邓小平文化研究会会长（手机与微信同号：13607065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