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餐咏叹调（散文）

作者／邓晓明

    今年初秋，我和妻子陪护孙儿，到北京治病。医院规定，每个患者只能有一人陪护，其他人不得进入病区。考虑到妻子是妇产科医师，医学知识和护理经验比较丰富，商定由妻子承担陪护孙子的重任，我则在医院附近的翟各庄租民房住下，为祖孙俩做些后勤保障方面的事情。

    俗话说得好：“大锅饭好吃，小锅菜好香”。医院食堂数千人用餐，众口难调，差评不断。陪护人员为了让病人吃饱吃好，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叫外卖吃的，有吃自热饭的，我们考虑再三，选择了送餐。从那一天开始，我承担起采购、烹饪、送餐的一条龙服务了。

           一、采    购

    每天早上，妻子从科学与营养的角度，提出一天食谱安排的建议，与孙子进行商讨，取得的一致意见后（否则孙子不太喜欢吃，甚至会拒绝食用，影响身体恢复的），再微信传给我，我则立即行动，采购食材。

    采购食材和食品，里面学问可大了去。同样的产品，质量千差万别。同等的食材，价格相差甚大。稍不留神，就会掉进坑里了。以前我在家里一直当甩手掌柜的，柴米油盐、大事小情，都由妻子打理，我最多负责每天餐后洗碗的技术含量较低的粗活儿。

    现在一下子要我独挡一面，确实是勉为其难了。我只有多学习、多请教、多思考。好在网络发达，遇到棘手的问题，可以通过微信、视频等，向夫人请示汇报。

    每逢农历二、七，开车去五公里外的漷县镇集市赶集，或去隔壁乡镇牛堡屯大市场，主要采购鸡鸭鸽子等活禽，以及猪羊牛驴肉等大菜、硬菜，进行宰杀处理后，放到冰箱里贮存起来，慢慢使用。

    魚虾、豆腐、新鲜蔬菜等不容易保存的食材，则要当天赶往三里开外的菜市场购买。这里不仅品种较多，食物也较新鲜，而且比较实惠。

    如临时缺个小葱大蒜生姜，或是油盐酱醋等佐料，则就近在村里的小超市采购，这样可节省时间又较为便利。

    最近又学会了到网上购物，网店还会定时送货上门，这样一来，即免却奔波劳顿之苦，又节省了宝贵的时间。

    当食材备齐后，就进入下一个烹饪环节了。

            二、烹    饪

    烹饪不仅是一门技术，更是一门艺术。我的遗传基因里缺的就是艺术细胞。

   烹饪讲究“色、香、味、美”，缺一不可。初次上灶台掌勺，由于缺少知识和技术的储备，按照“油多不坏菜”的传统理念，想当然主辅随意搭配，凭感觉乱加酱醋盐，其结果可想而知了。这一天，好不容易炒好两个菜，兴冲冲地、想方设法送到病房里。祖孙俩反馈意见，一致认为比医院食堂的还要难吃。孙子干脆不动筷子，结果大部分送到垃圾桶里去了。初次上岗亮相，就打了败仗，这对我的自尊心打击蛮大的。

   痛定思痛，暗暗发誓，一定要攻克烹饪这道难关。决心好下，但真正做到就不容易了。我除了虚心向夫人请教，向邻居讨教，还通过网上度娘认真学习烹饪技术，确实有了些心得体会。

    习大大2013年在接受采访时曾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这是出自《道德经》第六十章的一句名言。大意是治理我们这样一个大国，就如同烹饪小鱼一样：一是油盐酱醋姜蒜等佐料，一样都不能缺少。二是既不能翻转频繁，使魚块不成形状，酿成乱局；又不能疏于翻动，使魚块烧焦，成死局。三是要掌握时机和火候，乘势而为，张驰有度，方得圆满结局。

    看来烹饪活中，烹饪小魚是技术含量较高的，我决心从烧魚开始，潜心钻研。先把网上学到的理论知识，应用到实践中去，在实践中认真总结，把经验教训上升为新理论知识，再指导新的实践。如此循环往复，我初步掌握了烹小魚的技能了。这天我烧的鲜魚，不仅获得夫人的肯定，连孙子也伸出大拇指直呼好吃，并要求再添一碗米饭，把所剩的魚汤全部浇入饭中。看着孙儿狼吞虎咽的大快朵颐，心中洋溢着满满的成就感，这就是我追求的最高境界了。

    完成烹饪后，大多数人会说，这下大功基本告成了。其实，最艰难、最费心的事情，还是第三关一一送餐。

            三、送   餐

    从翟各庄住处到医院住院部，约1.5公里，需要步行15～20分钟，如借用房东的电动车，则可节省一半的时间。

    沿路有纵横成排、高耸入云的白杨树林，还有大片大片的苹果、核桃果树林，可以边走边欣赏风景。但经验告诉我，必须赶在上午11点、下午4点之前到达，这是送餐的最佳时机。

    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迅速在全球各地肆虐漫延，我国采取了严格的“动态清零”的防控措施，首都北京率先垂范，身处疫情最前沿的北京大学人民医院通州院区，各项规章制度更为严厉。医院明文规定，患者和陪护人员，进入住院部病区，要做核酸和胸片检查，入院后均不得随意走动，坚决杜绝其他人员进入各病区、各楼层。这给我们送餐增添了很大的难度。幸好医院还允许办理进、出院手续的人员，可以携带东西出入，这也给我们找人捎带饭菜，留下了一线希望和一点空间。

    在住院部一楼电梯口，安保人员严格把守、铁面无私，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人骂他们是冷血动物、缺乏人性。更有的失望之人，情急之下，破口大骂，甚至殴打保安人员。我倒是对保安他们的行为多一份理解，少一点怨言，因为他们也是职责所系，职业使然。

    第一天送餐，我提着装满吃食的保温桶，站在楼梯口附近，努力找寻可能帮忙的热心人。

    这时一个坐着电动轮椅的人向电梯口驶来，我仔细一打量：这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身体瘦弱，面色蜡黄，一看就知道病魔缠身很久了。

   我走上前去问道：姑娘，你去几楼呀。

    姑娘轻声答道：我到八楼。

    我连忙说：我孙子也在八楼住院治疗，能麻烦你帮带点东西给他吗？

    姑娘没有犹豫，爽快地说：可以的，给我吧。

     就伸手接过保温桶，放在大腿上。可能是保温桶太重产生了侧翻，一些汤汁流到了姑娘的棉裤上。

    这下让我手足无措起来，连忙说：姑娘，实在对不起，给你添这么大麻烦，可以把弄脏的衣裤给我去洗一洗吗？

     姑娘浅浅一笑：老人家，不用了，我自己会洗。

    望着小姑娘渐渐离去，她的背影在逐渐变小，但在我心里，小姑娘突然变得高大而又靓丽起来。

    第二天，我又准时守候在此，努力在人群中寻找着。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红光满面、仪表堂堂的五十开外的男人，正准备上楼，我赶紧迎上前去，询问道：朋友，你去几楼呀？

    那男子望着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微躬着背的我，露出不屑的眼神，大声回了句：到八楼。

    我央求道：我孙子也住在8楼，刚动完手术，我煲了点鸡汤，给他补充营养，能不能麻烦你帮捎带上去。

    那男人侧过脸来，不耐烦地说道：“我的东西这么多，而且我时间很紧张，你找别人带吧”。说完就钻进电梯里离开了。

    望着他迅速的消失，我在失望的同时，似乎也看到了他光鲜的形体外，人性的小来。

    这一天是星期天，医院规定不办理进、出院手续，进出病区的人员明显减少，这给送餐更增添了不确定性。我到达时，一楼大厅空荡荡的，只有保安无精打采地闲聊着，我心里一紧，今天找人捎带可能有点悬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中年女性进入我的眼帘，她推着硕大的行李箱，肩上还背着很大的旅行包，正缓慢地向电梯走近。

    脑海闪过一个念头，这可能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机不可失，我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询问道：朋友，你上几楼呀？

    她抬头望了望我，回答道：我到五楼，你有什么事吗？

    我失落地说道：“唉，我孙子在8楼住院，想找人捎带点肉饼汤给他吃，可惜你不去8楼”。

     女同志望了望我，热情地说：“没问题的，叔叔，我先把你的东西送到8楼，再去5楼不碍事的”。

    这真是喜从天降，我连声说道：谢谢你，谢谢好心人”。

    凝望着好心人进入电梯，我紧张的心如释重负。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几分钟后，好心人又来到我面前， 告诉我东西已经送到8楼A区，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并打开手机，把拍的照片给我过目。

    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这位古道热肠而又细致入微的好心人，在她身上，我看到了人性的光辉在闪耀，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在传扬。

    有的人说，当今社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人性冷漠。

    但在这里，每天都演绎着“人之初、性本善”的真善美的动人故事。

    一粒水，能折射出太阳的光辉。一件小事，能看到在这方小天地，成为人性回归之地。

2022-10-25于北京市通州区漷县镇翟各庄

作者简介

邓晓明，男，1956年6月出生，江西南昌人，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气象志》主编，江西省邓氏文化研究院院长，江西邓小平文化研究会会长（手机、微信号136070659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