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小说）

长安

蔡亚利

兰儿着实命苦，十年前她嫁到这穷乡柳滩，男人是个老实憨厚的庄稼汉。开山修坝，新婚几个月的男人，却过早的撇下了她。

这时，村里的后生们都像馋猫一样盯她，黑列，白儿给她献殷勤，都被兰儿掀的远远的。

村里人都说，她是朵野花，谁也甭想沾到边，迟早会远走高飞的。

谁料，兰儿却跟小她七岁的小叔子秋秋好上了，又偷偷过到一搭。几年后，有了一儿一女。可兰儿白天忙里忙外，风风火火，一到黑列就忧心忡忡，夜深人静时还偷偷抹泪。那年，清明过后，却不见了人影，这应了村人的闲话。谁料，两三月后，她又回来了……

那夜睡后，她把男人紧紧搂在怀里。

“他爸，跟你过后，嫌过你没？

“沒”

“跟你过活，对你好不”

“好”

“不少人给我打卦，我变心么”

“没”

“俩娃，我疼不”

“疼”

男人不知她喉咙里卖的啥药，他只感到她浑身像温泉一样，心急剧的跳，几滴热乎乎，水汪汪的东西沾在他的脸上。

“他妈，你咋拉”

“不咋”

她柔声地笑了……

她松开他，他又本能地把她搂在怀里，他摸着她柔软富有弹性的肌体，他醉了，他被融化了。

第二天，她给屋磨好面，给男人，给俩娃做了几件新衣裳，把炕上铺的旧单子，被子拆过洗缝后又铺的好好的。

趁男人在地做活，娃们上学去，她抱着院里那株杏树，肩膀一耸一耸的，俏俏落泪……

半月后，她又不见了。

男人一惊，他看屋攒的几百块钱原封不动还在，只少了她平时爱穿的几件旧衣裳……

村里又像摇了玲“看咋这哩，野花不会老插在那堆牛粪里”

至于她跟那个男人走咧，谁也沒见。

男人一天到晚，除了拉扯俩娃忙地里的活外，一有空就想她。

他在亲戚，娘家寻了。

他在方圆几十里打听过。

他贴过不少寻人广告。

他想到遥远的城里去，他犹豫了，天地这大的，象大海捞针。她撇下俩娃，没打算跟他过到底，就像人说的，她是野花，不会插在他这堆牛屎里，他这烂麻绳，拴不住这匹烈马。土地下户，他这笨汉能拴住女人的心？她是人家的，迟早会跟着人家的，走就让她走吧，毕竟跟他做过一场夫妻梦，也给他留下根……

往后他把心给俩娃算了。

他除了庄稼活的收种碾打外，给娃做饭，洗衣，娃不上学，他外出时，那辆旧自行车前头一个后头一个的拖着……

他瘦咧，他少了神。

院里，那株杏树，杏花开了，如烟，似雾，像云。

落了，雪一样。

几年过去，生活使他对她有些淡漠了，不像当初那么强烈。

他有啥法，命中注定，他哥去咧，爹娘去咧，她也跟人跑了，一看见隔壁对门女人心疼娃的情景，又会牵动他的心，俺娃应有个妈。

这年，清明过后，谷雨前两天，秋秋屋里来个女人，着装时髦，干净利落，拎着一个奶油色皮箱。

村里又摇了玲。

“秋秋挂了个洋婆娘”

“他没那命，多半是谁认错门了”

人都象看热闹似的，来到门前。

少顷，这女人出了门。

“大婶，二叔”

“狗娃也成了小伙”她拉住几个人的手，人愕然。

仔细一看是远走高飞的兰儿，就连当初给她打注意的男人也楞眼楞眼的看……嫉妒中又俺饰不了艳羡，愧叹。

“这回好咧，秋秋有盼头咧”

俩娃爬在院石櫈上做作业，对母亲的回来，还象平常一样习惯。

夜里，俩娃睡了，昏黄的窗户上照着俩人影。

时而传出一阵轻泣，“这些年，苦了你，当初，我实在没路走”

“你光图自己，还管这烂滩子”

一阵沉默，她拭着眼角的泪。

“地分给咱，俩娃上学，还要盖房，啥都要钱，你又挣不来，我卧着不动弹，被人瞧不起，咋混，想到这，才恨心撇下你跟娃”

“你在城做啥”

“在城里给一个老红军家打杂，我人勤，又逢见个好人家，每月除咱工钱外，还多给咱开钱”

“吱一一”

她拉开箱，皮箱。

“这是存折，等盖了楼房，在地里一年喂几百鸡，还怕日子过不好……”

“你光知挣钱，不听乡党咋说”

“叫我野花，只要我心里有你，有咱娃，正经挣钱，他骂一万个野花也罢”

“我也没跟你看你，谁知你………人往高处走”

“好他爸哩，当初你哥走咧，我不会也走，多少人打卦，我动心么，跟了你是你的，你人老诚，靠的住，这回一辈子伺候你”

“他妈”

透过窗户，俩影子搂到一起。

“我伺候你”

夜静，路边野花淡淡的芳香在庄稼人土院里弥漫着。

1985.正月初三夜于金沙河畔

蔡亚利，笔网名，金沙河，1957.11.28生。至幼执爱文学，并人生作睹，终落庄稼人。八O年开始创作，并获中文本科证书，巜孔子》一文又获山东曲阜大学一等奖。八十年代初，20出头，任陕西农信报特约纪者，长安影局影评员等，在省内外文学期刋，报杂，电台，发小说，散文，诗歌，文评，风俗等四十多篇。八四五年后，三子来世，十亩土地，二老卧病，老旧耕作，家境重压，只好痛割业余爱作，笔辍三十五年。近年，才闲空手脚，创作了两千多首诗歌，散文，风俗等，散见纸媒，网刋。现为长安，未央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