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事杂记谈之  剃头

        嵇友国

        剃头，是俚语说男人三件好的其中之一。

        作为男人，从记事到如今，也没体会到剃头的妙处在哪。

        记忆中，以前一个剃头匠都是包一个大队的头剃的，称剃庄头。剃头匠，木匠，石匠，兽医，医生先生，河口的摆渡人都把自己的服务区域称之为方，相当于古时当官的食邑。在人家的行方范围，同行不去染指，这是规矩。一年下来由生产队称点粮食给他，作为酬劳，又称时望。这时望也就是人们一代代口耳相传，用什么字也没查到。我用这个字，按我推测理解是到时候就有指望或到时候就指望它的意思。

        如果哪个不守规矩，跑到人家的方上抢生意，那是自己没长眼或没管住自己的腿脚，可是犯了大忌的。抢人财路，挖人祖坟，严重的能被人挖掉眼珠或挑了吊腿筋。

        那时剃头的匠人同时还具备鼓吹，推拿等多项技艺。

        剃庄头与在街上开店设点的匠人在手艺上没有什么差别，差别在条件上。

         为我们剃庄头的那师傅，家住新集街东小炮楼，姓姚，行三，概称姚三师。他就剃头、鼓吹和推拿都做，但他所做的推拿与现在的推拿按摩不同，只限关节脱臼的复位。方里的人他都认识，记性也不错。这庄上今天哪个间掉没捞剃，过天把再来找找茬子补上。那家有亲戚在这赶上了，说一声就行。在哪家门口设点，中午就在哪家吃饭，也不用为他准备，随茶便饭，锅里添瓢水而已。话虽这么说，他在哪家门口设点在哪家吃饭基本上不还是固定的。

        他只背一个小木箱子，里面有粗中细几把手推子；一把剪刀；几把刀背很厚的光胡刀；一快帆布做成的条状荡刀布；一块用于围在上脖子用的自洋布叫大手巾；一个鸡蛋来粗的竹筒，里面装有掏耳朵的爬子、剿刀、耳搔子。

        到庄上，荡刀布一挂，找个大杌子，主家烧盆热水就开始了。小孩子剃头不光脸，说汗毛和胡子越光越肯长。所以小孩剃头也不用洗脸。我们一帮小孩也乐得不洗脸，嫌那一盆水洗了一庄人。贫穷的年代，不是就粮食贫乏，能烧火的柴草也稀缺。家家都是用直径约一揸，高约一尺的陶土瓦罐，俗称煨罐，等上水，放入草锅的锅堂，拨上柴草余烬把水焐热。这一煨罐的水能倒半盆。有人家没脸盆的，就在煨罐里用手巾蘸着擦两把。

       小孩不愿剃头，一是那围在脖子上的那块大手巾，靠脖子地方都挨脖子荡油腻腻的，围到脖子上都一阵冰凉。二是剃过那碎头发粘衣裳上几天刺刺戳戳的不好受。只有夏天才不受这罪，剃过头朝河里一跳。

         没有小孩剃头不要大人锥鼻子挖眼的催和逼，一下间掉一次，那头发长了，不知道被溪落多少次说长的像贼。

         到大一点以后，剃头的待遇被列入大人行列。是可以坐在大杌上接受剃头，明显进入了大人的阶层。不选长凳子，是因为不象街上的理发店有转椅，师傅要在你身边转着剃，长凳碍事。剃好由他为你洗脸，一下感觉受到了一种莫大的尊重。那洗脸很程式化，把毛巾一叠两来，拖水一遍，绞干一遍。上下左右各两把，没一点多余和重复动作。 不像现在那理发店不规矩，洗脸跟抹桌子一样，连毛巾都没叠整齐，横七竖八瞎来。洗过后，脸上一脸水，你眼都睁不开。

         数数几位老年人，在剃头、光脸、捣耳朵之后，还享受一通在肩膀上的拍拍捏捏的待遇。

       掏耳朵，是那时剃头匠人的标配活。小孩，年轻人都不掏耳朵。有人怕痒，师傅直接把你耳朵一拎，头往墙上一抵，不给你一点让劲，掏得你两眼紧闭呲牙咧嘴。据说剃头匠人在主家吃饭不得坐尊位，但不管什么地位和身份，剃头时，在剃头匠人面拿不得大。这一点我在轶闻上得到验证，说专为毛主席理发的那师傅，理完时对主席的后脑勺拍一巴掌，主席笑呵呵起身，起初看的警位员目瞪口呆。我一直不知这典从何来。

       工作以后，户口不在生产队了，就在街上的店里剃，条件就好一些。是一个人用一盆水洗脸洗头，不再用人家洗过的残水。那理发椅子是理发专用椅子，底下是一个承载的铸铁圆盘，刮脸时把椅子放平躺下，客人舒服，师傅方便。好象现在好长时间没看到这椅子了。

        再后来，理发店受南方影响，不少改名发廊，以年轻女性服务居多，极大地提高了男人理发的欲望。那衣服穿的，裹的跟粽子一样，现棱现角，夸张地展示着身上的所有优点。

        站在你左边够着剪你的右边，保证让你脸颊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体温；站在你前面够着剪你后面，一个突写就那么一下赌到你的脸跟，脸薄的人，眼皮都不敢抬。这感觉，看过冯小刚执导并主演的《老炮儿》的男人都知道。

       掏耳朵现在与剃头分行了，另起炉灶，自立门户，改名叫采耳。感觉与面摩头摩足摩什么什么摩一路，不少在打擦边球。被朋友拉去采过一回，脚、面、头、采耳从头到脚一套。应侍之女，皆妙龄姣容，犹善调笑。那承颜顺意顷刻间叫你拘谨不再。都说好吃不如饺子，舒服不如躺着。采耳时躺在软软的席梦思上，枕着美腿，酥胸挨脸。面对万千仪态，悦色娛声，也算天上人间，一时真不知身在何处矣！

        怎奈自叹福薄，不敢流连。

作者简介:

嵇友国，男，1958年生于江苏灌南。1981年毕业于淮阴师范学院化学系，从教8

年，1988年调入灌南县法院工作，从事民商事审判30年，一级员额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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