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

       十七岁那年的六月，中考结束后，我整日忐忑不安，等待录取通知书。我的父母为了调节我那紧张焦虑的情绪，让我去叔叔家玩几天，放松放松。叔叔是个中学老师，他家就住在校园内。我去的时候，学校已经放暑假，校园内显得格外地宁静。    

       一个傍晚时分，我拿着书到校园里随意地走走。校园里的花草树木到处都是，我的目光却被一棵开满花的树吸引了过去。那树上的花开得有一种奇异的美，扇状的粉红色的花开满了树，在六月间，如一群轻盈、纵情展翅着的粉红色蝴蝶，点缀着那纷披着的、层叠着的、长羽状的秀翠叶片。我不由分说地就喜欢上它了，情不自禁地径直向它走了过去……靠近它，伸出手。我伸出柔软的小指尖，刚要碰触到它那红头啄木鸟头顶上的羽毛似的、绵软而纤挺的花丝时，刹那间我的动作又嘎然而止。我不知是怕它扎了我，还是怕我的体温烫伤了它……    

       我倚靠在树干上，仰着头，从花扇边旁贪婪地鼻嗅那漫溢而出的清香。那清香含着醉人的甜蜜，也含着淡淡的苦涩，似一杯苦酿的好酒，又似一杯浓淡相宜的苦咖啡。我闭上眼睛，忘我地享受那一种难以言状的韵味。沉醉于那一树花香闭目遐想时，一阵爽朗的笑声惊醒了我。我讨厌的目光瞟过去，只见是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少年，他正凝视着目光冲着我笑。他一头浓密的黑发，五官如雕刻般地分明，他那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下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他微笑着，大方地与我打招呼，与我交谈。我记不清与他曾讲了些什么话，只记得那时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不自然的抚摸着自己的长长辫子，浅浅地笑。那潇洒绽放的合欢花一定也在笑我吧，羞红了我那发烫的双颊。十七岁，多么美好的年华！我一生的际遇中，坐在那舒朗合欢树下，看到一位自己心仪的男子，也只有那么短暂的一次。    

       第二天我爸爸打电话给叔叔，说我的录取通知书收到了。得知那个好消息时，我兴奋得迫不及待地赶回家，以致于没有来得及问清校园内那棵树的名字，也没有来得及去问那个男孩子的名字……  

       后来，我得知那棵树的名字叫合欢树，是一种象征坚贞不渝爱情的树！    

       多少年来我一直在寻找着，寻找我曾经邂逅过的合欢树，寻找那刻入灵魂深处的记忆。又是一年六月天，同样的季节，同样的是黄昏时分，毫无目标的在我家小区后面新建的路上走走。合欢树！合欢树！我竟然嚷了起来，近乎孩子似的跳起来。路两边的合欢树满树翠碧摇曳。翠叶间的合欢花，似含羞少女绽开的的红唇，又如腼腆少女两靥羞出的红晕，似幻影轻纱，如仕女撮起的纤指，幽幽地飘散着淡淡的香气，堆拢成一夕天地间笼罩着的轻叠着的绯红烟霞。合欢树，我对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贪婪地吸着久违的香味，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少年。那个男子，你现在生活在何处？你过得幸福吗？你和那棵合欢树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挥之不去，已经和我的那段青春长在一起，难解难分了哟。

       在合欢花盛开的季节里，我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不分昼夜地来到小区后的合欢树下，无言地徘徊，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落花，频频地抬头凝望合欢树的叶子随花开花落而朝展暮合。不知什么原因，我像中了什么魔咒，竟然不止一次伸出残忍的手，企图把它们分开。可是，我强行地分开下一对树叶，前面分开的那一对树叶就又合在一起了，它们交融得如此地珠联璧合。那时我知道，纵使借我千万只手一起伸出了，也无法分开它们。于是，我便责怪自己，怨恨这人世间短命的爱情……

       白云苍狗，红衰绿减，只是转眼的沧桑。多少往事随风而去，直至时光深处湮灭，但我依然时常清晰地忆起那朵朵粉红色的、散发着清香的合欢花。

作者简介:

       李兴荣，笔名李欣芸，江苏省连云港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江苏省连云港市灌南县中医院司法鉴定所。曾在市级多家刊物发表过散文《十七岁那年》，散文诗《怀念不如相见》,《深秋的雨巷》,《分享快乐》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