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紫阳湖公园楹联艺术赏析

郭省非

        我曾在咸宁潜山公园看到园内亭子没有楹联，感叹道“亭无对子是文盲”，后来以此为题写了一篇短文被《中国楹联报》发表。潜山公园邀省联会楹联家撰联，书法家书联，使这个公园成为中国楹联文化公园。武汉紫阳湖公园也可称为楹联文化园，绝大多数楹联内容很好、书法也很好。省楹联学会原常务副会长李永年邀我来欣赏这里的楹联，我很荣幸。下面逐一讲些看法。

紫气氤氲，一湖三岛疑仙境；

阳光灿烂，九景四时列画屏。

        这首先是嵌名联，上下联首字合成公园名称“紫阳”。紫阳是宋理学家朱熹的别称。传说中古代神仙常以紫阳为称号，也泛指道士。相传老子有紫气，所以视“紫气东来”为祥瑞。如果说“红”称“中国红”，那么，“紫”更是中国道教的祥瑞色。这副联还是联绵词对，“氤氲”与“灿烂”相对就是联绵词对联绵词。如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联绵词，并列词组如“山水”、“城乡”也可与联绵词相对。这副联更是一副数词对联，“一湖三岛”、“九景四时”就属于数词。“三岛”指传说中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座海上仙山。颐和园中亦有三岛。紫阳湖中三岛是有根据的。楹联末“仙境”、“画屏”，是对这副联的概括、升华，是此联的灵魂、亮点、点睛。一句话，紫阳湖公园就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一湖锦绣堆，十里紫荷熏夏日；

百载沧桑变，四方黎庶乐春台。

        这副联首先是一副数词对联，“一湖”、“十里”、“百载”、“四方”即是。我认为其中的“百载沧桑变”是此联的浓墨重彩，使人浮想联翩。紫阳湖正是一百年前武昌首义的发源地，一举推翻了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制度，中国从这里走向共和。“八·七会议”在武汉召开，提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中国共产党用革命的武装反对国民党的反革命武装，在22年后的1949年结出了新中国的硕果。清朝李鸿章在1901年的《辛丑条约》上签字，国人问他为什么要签字，李鸿章回答：“不签外国人不答应啊！”。2021年3月18日，同等地位的中国国务委员杨洁篪在美国阿拉斯加对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总统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说：“美国没有资格从实力地位出发居高临下对中国人说话。中国人不吃这一套！”百年巨变，天翻地覆，扬眉吐气，无比自豪！

桂子香分江夏古；

藕花艳映紫霞明。

        这副联老实巴交，稳稳当当，没有多少要说的。要说特色的话，就是音节区别于意节，按音节二二三读是：桂子/香分/江夏古；藕花/艳映/紫霞明。按意节三一三读是：桂子香/分/江夏古；藕花艳/映/紫霞明。我将此类句式称为“挑担式”。

紫气清洇荷畔雨；

香云暗带桂中秋。

        对联除格律工稳外，同诗词一样要讲究意境。意境优美的对联才是优秀对联。这副联的意境就很耐人回味。照常理，是雨这个水把气打湿了，是雨“洇”了气，可联中偏说是气“洇”了雨。本来是“秋中桂”，可联中偏说是“桂中秋”，这是为了实现以“中”对“畔”的方位词相对工整的需要。以“清”修饰“洇”、以“暗”修饰“带”也很美妙。平仄、诗性、结构，这是可以说得明明白白的，而意境有时说不清道不白。格律像是西医，意境像是中医。意境需要反复琢磨反复体味才能悟得出其中的真谛。

一廊花鸟忘荣辱；

半槛风云入岛湖。

        这副联的修辞很是下了功夫。上联拟人格，“一廊花鸟”是拟人的，因为“荣辱”感只有人才会有，“花鸟”知“荣辱”吗？但恰恰是这样修辞才令人流连忘返，反复咀嚼，拍案叫好。实际上是说这里观花听鸟使人物我两忘，意在夸静。下联说动，“风云入岛湖”，提醒人们在享受安宁环境时不要忘记树欲静而风不止，东海、台海、南海还有人无恐三海不乱。所以这副联很有哲理。此联对仗也很工稳，“花鸟”、“荣辱”与“风云”、“岛湖”皆为并列结构，对得天衣无缝。

或天清，或水碧，最宜六月；

以雨喜，以风歌，试问几人。

        这副联的修辞也别具一格。以虚词结尾的对联时不时可以见到，如“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以”与“之”就是虚词。而以虚词开头的则很少见到。“或天清，或水碧”，“或”是表示选择和列举的虚词。“以雨喜，以风歌”，“以”是作为介宾短语的虚词。这一“或”一“以”，使整个对联活蹦乱跳起来。上下联的末句也很有趣，“最宜六月”是肯定语句，“试问几人”是设问语句。对联不要写得太死板，以活泼生动为妙。

谁向池中倾白玉；

共来亭畔咏春风。

        这是一副流水对。流水对就是上下联意思承前启后，存在问答、因果或转折关系，也就是各自只表达半个意思，分别独立出来没有完整意思。如：“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谁向池中倾白玉”就是设问句，但下联回答“共来亭畔咏春风”，好像是所问非所答，外交场合常有此种情况。同样，对联也允许这种情况，只要对仗工整就行。这副联还采用了比喻修辞格，池中的“白玉”实际上是说天上的白云，好像是倾倒在池中的“白玉”。下联的中心词是“春风”，古诗中有很多含有“春风”的名句，如“春风拂槛露华浓”，“春风又绿江南岸”，“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可见，此联是形容紫阳湖就像春风一样温暖民心。

紫光耀紫微，北望白云腾紫气；

阳煦开阳景，南归黄鹤报阳春。

        这是一副规则性重字联。上联“紫”重复三次，相对处的下联“阳”也重复三次。上下联相同位置的同字对同字叫作规则性重字，恰恰是对联语言特色。以此联为例，如果下联不是相同处的三个“阳”对上联相同处的三个“紫”，那就是“不规则重字”，是《联律通则》不允许的。这里的“紫”和“阳”的规则性重字，又恰是紫阳的三次嵌名。有个说法，叫作重要的问题说三次。这副联三次重复“紫阳”达到了阐明“重要问题”的效果。首句“紫光耀紫微”，起点高，是本联的联眼。“紫微”指紫微星，也就是北极星，古人用以代指皇帝。天帝应住在天宫里，天宫又叫紫微宫。明清皇帝住的地方叫紫禁城，意思就是专供皇帝住，禁止百姓进。紫阳湖同紫禁城好有一比，但这里没有“禁”字，是广大人民群众休闲娱乐的地方。

紫气东来，清风扑面滋江夏；

阳光普照，碧水环城绕武昌。

        这也是一副嵌名联。上联首句“紫气东来”是这副联的中心词。紫气是祥瑞之气，帝王之气，圣贤之气。传说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天上紫气东来。下联以“阳光普照”相对也很工整。本来“东”是方位词，表面看相对处的“普”好像不属于方位词，但细想“普”其实包含了东南西北中前后左右上下是全方位词，“普照”是照到了一切空间。所以，此联的立意是赞扬紫阳湖公园。第二个分句是歌颂的进一步延伸。今天的“汉”水古称“夏”水，今天的“汉”口古称“夏”口，所以“江夏”实际就是江汉。武昌本是鄂城的古代称谓。孙权在鄂城借东风火烧曹军驻地的黄州赤壁，取得决定性胜利，以“武”而昌，将鄂改称武昌，并建都于此。在隋唐武昌名称逐渐西移至今天的江夏区。所以，严格说来，“江夏”同“武昌”有合掌之嫌，就像“神州”同“华夏”合掌一样。最后，以一副对联作结束语：

黄鹤翩翩，江夏风光呈锦绣；

紫阳炅炅，神州岁月耀辉煌。

        2023年6月29日于汉口南京路汾阳庐

      （郭省非，1941年出生，湖北省浠水县人。曾任某军区宣传部处长，湖北省轻工业厅办公室主任。退休后任《湖北诗词》执行副主编《荆楚对联》主编多年，2009年被选为中国楹联学会副会长，2014年被聘为中联会顾问。同年被中联会授予中国联坛最高奖第二届“梁章钜奖”和第二届“联坛十杰”称号。出版有《省非联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