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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艺术网//邹星枢老师佳作《老男人的故事》主播:心中的太阳

文学艺术网
认证总编 39879 作品
2024-03-12 12: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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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牌主播心中的太阳老师诵读   

         

01—04

05—08


09-11


音频合成大宏


            老男人的故事     

             

邹星枢


东川提出写“老男人的故事”,我当即赞同是个极好的创意。东川快手,眨眼间便七八篇出来。今天我坐下来要写了,才想到不那么简单。首先对“男人”两字我就心有胆怯:我配得上这个称谓吗?可是我已经表态参与了,那就先从“小”男人开篇吧。

我兄弟两个,哥哥比我大四岁,大约在我八岁的时候,一大群孩子都在河边戏水,突然我哥哥与一个叫搜子的男孩发生了争吵。搜子虽然比我哥哥还小一点,但却是街上最爱打架的亡命徒,孩子们几乎都怕他。尽管我哥哥已经不再做声,但他仍捡起一块鸭蛋大小的石头在我哥哥的大腿上砸出一个大包,我哥痛得当时就哭了。作为弟弟我当然应该上前去帮哥哥,但是我当时完全被搜子的凶相吓坏了,站在那里竟然一动没动。这时孩子们的眼光齐刷刷转向了我,但是我仍然没有敢动。就在那一刹,我感觉到了哥哥的失望,也看到了其他孩子们蔑视的眼光,但我只是扶着哥哥屈辱地走了。

当天夜里我为自己的怯懦、为对不起哥哥流了好长时间的泪。心想第二天我怎么有脸再见哥哥!走到街上遇到那天在场的孩子也不敢抬头,我知道他们从此再也看不起我们哥俩了!我甚至听到了他们背后蔑视的议论声,就这样我在羞愧屈辱中煎熬了足足有十几天。

这一天,我与哥哥爬城墙看山,回来时偏偏迎面碰到了搜子。我心里顿时紧张但眼睛却不敢离开他,怕他又欺负我们。我听到搜子鼻子里挑衅性地哼了一声,脸上流露着得意、傲慢以及对弱者的极端蔑视,我心里更是害怕紧张,。我们越走越近,越近心里就越感到危险在迫近,就当马上要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至今也不明白是什么使我的恐惧突然变做了勇气,准备挨打变做了主动进攻,我猛地一头向他的肚子撞去,将他撞倒在地并立即将他压在身下。与此同时我哥哥也立即骑在他身上,我们哥儿俩四个拳头在他身上一阵乱砸,只砸得他呼叫告饶。

当晚我睡了一个好觉。

事情更巧的是,第二天我一出门就又碰到了搜子,但是此时的搜子再没有昨日的嚣张,走过我身边时竟然是低着头没有看我。

              2023年1月4日 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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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故事


邹星枢



年少时的我实在不是个好孩子,做过很多不堪之事,譬如偷窃。

认真想来偷的第一件东西是母亲的裤子。那时候大概五岁吧,夏天几乎整天泡在小河里,但还没学会狗爬式的凫水,看到有的孩子将大人的裤子沉到水里,将两个裤腿用细绳扎紧,双手拿着裤腰(那时民间的大裤腰)在空中一甩,裤腿里便充满了空气而鼓起,然后快速将裤腰扎紧,将嘴贴紧鼓起的裤子往里面用力吹气,将整个裤子吹得鼓鼓的,一个不错的救生圈就做成了。

我母亲有好几条丝绸做的裤子,我就偷出一条也如法炮制。第一次趴在上面浮在水面真得惬意极了,快乐得大喊大叫得意忘形,不料不小心第一天裤子就被河水冲走了,望水兴叹的我疼得哭了一场。

第二天又要去玩水,怎么办?只好又偷了第二条。

就这样几次裤子被冲走,然后又几次地再偷,母亲的裤子一再地失踪,自然被发现了真相,于是每当我出门,母亲都要仔细检查我身上后才放行。

这一天母亲有事外出,就委托坐在屋门外厦沿下做针线活的六姑代她检查。我欺六姑没有经验,预先到最东面临厕所的屋子的窗子打开,将裤子扔到窗外的厕所里再关上,然后自己空身出屋门主动让六姑检查,六姑放行了我装作上厕所将裤子紧紧塞到腰里,大模大样地溜掉了。

好在我很快学会了凫水,尽管一开始狗刨式,但毕竟可以自由浮在水面不会沉水了,我母亲裤子的厄运才总算结束。

偷东西是可以形成习惯的,那时候喜欢看小人书,虽然一分钱即可看一本,但是给母亲要一分也不容易啊。有一天我偶尔看到一个孩子拿一把黄铜做的旧锁换了好几本小人书看,这下好了我家里扔着好多不用的铜锁呢,于是陆陆续续偷出来换了小人书看。这样胆子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几个要好的同学商量着怎么凑钱买两把乒乓球拍子,我便把家里的一个玻璃螃蟹偷了出来,然后一起拿到了古玩店。古玩店伙计将东西拿到到里面,一会老板出来了,问这东西是谁的?我说是我家的。老板说那你家长要价多少? 我们几个孩子互相看看不知要多少才好,我鼓鼓勇气说三四块吧只要够买乒乓球拍的就行。老板猜出是偷出来的了,说东西先放在这里,回家让你家长带户口本来。我说我不卖了,老板说那我就把你们送派出所。

我们没有办法出来嘀咕了好一阵,我只好回家告诉了母亲。挨了顿打,然后带母亲去了古玩店,识货的古玩店老板说这是真水晶的给了80 元钱的买价。母亲拿出十元要谢古玩店老板,老板笑着拒绝了。在上世纪五十年代80元可是一笔不少的钱啊!

从闯了这次大祸挨了好一顿揍,加上母亲极其严厉的警告和教训,真正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买卖人的正直无欺的品格,令我羞愧地意识到自己在朝着堕落越滑越远是多么可怕,这才痛下决心改掉了偷东西的毛病。

               2024年1月4 日 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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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故事 


邹星枢


三 


小时候做过的最耻辱的事是告密加背叛。

事情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引起。

五十年代国家所有的金属产量都极其有限,所以废旧金属的收购价格很高,铜是军工产业必不可少的原料,所以更加珍贵。这一天好几个工人爬上街旁高架子上安放变压器还是变电器的平台,不知是要维修还是换新,反正不断有被剪下的废铜线扔下,孩子们就围在下面捡拾。一向管教很严的母亲出门买菜看到了这个场景,回来就警告我们不可去捡。我哥哥与住一个院里的和他一般大的李哥都想去捡,但又怕遭训斥,便鼓动我替他们捡,说卖了钱买个小皮球与我一起玩。


在皮球的诱惑下我便偷着去捡了。废铜线很贵小皮球又贱很快便买回了皮球。没想到哥哥他俩说话不算数,竟嫌我小接不住球不与我玩,甚至与其他大孩子们玩也没有我的份,我在一边哭喊仍不许我参加,气愤的我说了声“不给我玩你们也别想玩!”转身回家便告诉了母亲。这下闯了大祸:皮球被立即没收不说,两位母亲各执一鸡毛掸子,愤愤地抽打跪在地上的哥哥与李哥,打的他俩呼天喊地地告饶。我在一边开始很是解恨,但随着一下一下的抽打和他俩的哭叫心里发生了变化:没想到后果会这样严重,否则母亲下手不会这么狠;哥哥的呼叫也开始让我心疼,同时预感到打完他们自己也免不了挨打,过后哥哥他俩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从开始的幸灾乐祸转变为上前替哥哥求情,果然正在气头上的母亲一巴掌搧在我脸上:你也给我跪下!接下来我也挨了好几掸子。

这件事发生后我一直心里七上八下地翻腾,既羞愧又担心被哥哥他俩报复,直到几天后他们俩找了个理由一起揍了我一顿,一直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靴子总算落地。

这件孩子时的貌似的小事,后来对我的影响竟然很大且有益,随着日益长大也逐渐明白道理和反思:告密是极其卑鄙的犯罪;最终告密者自己也没有好结果;告密与背叛往往联系在一起;背叛严格说来也是对自己的背叛(认识到自己过去错了而改正是纠错则属另一概念)。

           2024年1月5 日 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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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故事


(四)


邹星枢


一连三篇写的是小男孩的故事,接下来也该回到老男人了。我零三年搬到威海第一个好朋友就是长我十六七岁,堪称为我之师表的刘峰昌老先生。

他曾不无得意地告诉我八十年代国务院曾作群众推荐副部长试验,他是得票第一的那个。他几次被胡耀邦朱基单独召见。做了多年的计划司长,却一直把包括人、财大权全分给几个副司长去管,自己不去干预只作调查研究,这样不但调动了下面的积极性还替他档了诸多矛盾是非,自己还有充足的时间和理由走遍了全国所有省市和几十个发达国家,既提高了眼界格局来指导工作还得以全球公费旅游,岂不快哉!他讨厌官场的尔虞我诈离休后移居威海再不回京,但奔走各权力机构,使威海海滩的现代化和新建街区的供暖大大提高提前。他思想与我佩服的李锐、李慎之、胡纪伟极为相同。他对我从无戒心,如告诉我西南剿匪的那么多“匪”是由什么人构成以及怎么产生的真正历史原因等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他对时政时弊口无遮拦,经常指着电视机声若洪钟地斥责造假、欺民、祸国。他待人宽厚洞察人情世故,如保姆买东西多报点账被他老伴发觉,他幽默地说谁还没有点灰色收入何必计较。我们住同一栋楼,十几年里三五日便一起喝茶聊天,十天半月必请我去小酌,其实是借酒浇胸中块垒。而我也对他的言谈如饮甘泉。他儿子在国外居住多年,经常传真来国内难得见的好文章,他都一大摞一大摞地送我看后一起讨论。如果说我今天自认为还有一点点见识见地,要感谢的人中刘老前辈是不可忘怀的一位。

一件很遗憾的事是,大约在他去世前一年的一天,我从外边回来,只见他在楼下站着脸色很是不快,我问怎么了?他说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以后再不用毒药毒你了!我大吃一惊。原来他今天去邀我吃难得从远海打来的非养殖大虾,老伴素食主义,竟然对他说你别以为是对他好,其实你那些鸡鸭鱼肉都是毒药。我听后连连道歉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回家大吵一顿可想而知。但他有好吃的照样叫我,只是开玩笑问我是否准备好回去如何检查交代?要么只喝茶看他一个人吃可好?

他上午跳舞下午游泳,经年不断,自称无(舞)业游民,呼我为同僚(聊)同事(嗜)。他写了几十万字的《侃大山》三册,自知不能正式出版便自印了送人。他问我为什么不出书?我回答说:一是我没有什么一定要保存下来的真正有历史价值的好作品;二是现在真正的好作品不可能通过审查。三是过去相对宽松的时候我的作品便多受批评磨难,现在又何必去自找气生?他大不赞同,说李慎之文集你不是也有吗,好多两头真的老干部现在都是自己印,这不但避免了删节肢解保留了原貌,也不仅是自娱自乐,更是个无言的抗争,至于究竟有没有历史价值要待后人评说,多次劝说后派他做记者的女儿来我家,手把手教我从找到的杂志上将我的旧作复印后如何移存到电脑上,并为我建立了博客,我这才得以选了几十万字整理成册自作留念。

最值得我敬佩的是刘老之死。他得了癌症,大可以去北京大医院一分钱不花住院治疗,但他却连威海的医院也不去。他去世前一周我最后一次看他,他留给我最后的话是:到死的时候就死何必折腾。

想起他多次怒斥他所经历过的几十年瞎折腾,最后竟以他的死法兑现了他的对知行合一的最后诠释。

刘老,晚辈邹星枢想您了。

2024年1月9日 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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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故事


邹星枢


(五)


上一篇写到了死,似乎晦气,但也只有面对死时才最后检验出一个男人是否称得起这两个字。

楼下老张喜酒好友,经常一天几场。晚间我下楼散步,他屋里传出喝酒行令声是常态。有一次午场已喝到三点,大家都说散了罢,唯他拼命留住不放,最后大家都起身离场唯他还坐着不动,我回头看到他竟然不舍到双眼流泪,方知他的真挚与易动感情。

开始几年我很看不起他,后来才逐渐知他年纪轻轻作品便在全军获奖,做了某部队的文化科长,山东著名诗人苗长水、电影导演孙周都是他的领导和栽培下走出来的。他转业到地方后做过两个剧团的领导,后来到我单位做书记无半点官气,几年里没听到他说半句官话。他主持会议几句话说完立刻散会,传达文件经常说废话太多又长你们自己去读吧。更不像其他领导那样自己还要强调发挥布置一番。

接触多了才懂得了他的清醒,正因为看透了这个世界才以酒解脱,但遇到该管的又毫不含糊。如由于我来文化界较晚学历低,正高职称名额又少有官员以此压制我,他竟亲去省人事厅反映为我打抱不平。九十年代我长住济南创作他去看我,那么些老部下老战友对他的热情之高出乎我意外,几十年过去他在他们中间竟还保有那样久经不衰的威信。

我退休后听说老张最近胃不好,那时一种叫开胃汤的药风行一时,我带了一个疗程的药送去要他试试。 他没有像往常起身为我冲茶,而是坐在沙发上指指茶盒说你自己冲吧。我误以为他累了坐了一会便告辞离开,想不到几天后他竟然去世。原来他从检查出是癌症便嘱妻子对任何人不说,从此也不再进医院大门,一直到他昏迷后被送到医院三小时就去世了。这时我才猛然认识到他真得按我们闲聊时所感慨的那样说到做到了!

我们感慨的是任何人罹患癌症都很难镇静自若,惶恐间所能决定的,恐怕只有开刀或者是保守疗法了,当时我回忆我的父亲:五十年代他感到他的肝硬化已经无望,尽管那时他享受完全的公费医疗,还是放弃治疗回到家中,将自己不多的时间留给家人,平静地在自己的床上等待那一时刻。母亲劝他请当时的济南名中医也是他老朋友再看看,父亲说如今神仙也无力回天,就别再累及大夫的声望了。父亲未病前住校,一周才能回家住一天,正是有了这次病卧在家,才给我这个11岁的儿子多留下了一点偎依在父亲身边的幸福。长大后我认识到父亲的做法不仅缩短了既是自己又是家人的痛苦过程,最重要的还是保持住自己的尊严。正是感悟到这点我才在1984年发表的《画眉又叫了》的大型话剧中(此剧当时即被原文化部副部长兼中央试验话剧院长吴雪看中带走要排,后因故未成),借剧中人之口坦率地道出:鼻里口里身上插满了管子,管子另一头的瓶里则像金鱼缸一样噗噗地冒着气泡。人到了这个样子又何谈尊严!?老张当即说他才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一定拒绝一切治疗。当时我并没太在意,只是觉得他是一位汉子。

老张对医治的拒绝是他的睿智、勇气、坚定和魄力。无论有多少多少人,都不曾这样都不会允他这样,他还是这样了。他有这份义无反顾的决绝,要知道他去世的那一天才刚办完的退休手续!

然而仅仅尊严二字,还远远不是事情的全部,或者说事情还远不是尊严的全部,我深知他的真实想法要比这深远得多。

两年后我写了一篇纪念这个称得上男人的文章《精彩拒绝中的平静撕票》。说他“这拒绝可不是一般的拒绝。这拒绝关乎生命。拒绝治疗等同于拒绝生命。而这生命攸关的拒绝,若非早已有了足够多的关于拒绝的深思与反省、大彻大悟以后孤独的痛伤与悲愤、以及痛伤与悲愤转而又万念俱灰的心死、以及心死也就一切都已放下,从而一切也都那么轻松与从容,从而也就成为强大的精神、勇气与力量的储备和支持,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记得我俩曾谈到从医生个人到医院,乃至一个个行业和群体都背离了自己所在岗位的道德宗旨,社会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会像当年面对烟祸林则徐所担心的那样“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如若整个民族继续视若无睹麻木不仁,那么行业性道德×败,就会交叉感染,最终侵润为全民族全社会性道德败坏,那么数十年后偌大一个中国,是不是可能几无让人放心的可投之医?可饮之水?可餐之食?若继续滑下去,是不是还会几无可信之友?可遵之诺?可循之规了呢?那可真是一个悲惨世界了!

至于文章名字里的“平静撕票”,我的愤然之比是进了某些黑心医院如同被无信土匪绑票,交了赎金仍被撕票。老张既不想被绑更不想交赎金,索性自己撕了自己的票而无须烦劳土匪也罢!

仅此而已。

我所写的是老男人的故事,老张六十岁说不上老,但却称得上是个男人。

老张走了已经快二十年,他走得平静如水。他的心也平静如水。

扪心自问,将心比心,到时候我做得到吗?

读到此文的男人们,试问您,做得到吗?

     2024年1月11日晚 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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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故事


邹星枢


    (六)


从小就听说我哥哥是双胞胎,可惜只活下来他一个,由于早产生下来时瘦小得就像一只小鸡,连屁股两边的肉都还没长出来,能活下来是万幸。所以我从小就特别心疼幸活下来的这唯一的一个哥哥。

世间的事情就是捉弄人,也正因为心疼他的一件事却令他打了我一个耳光,这还是我记得的他第一次打我。

那年我大约五岁了吧,娘当时正弯着腰在床边缝被子的形象至今历历在目。她让我去叫哥哥回来替她去买什么东西。我知道哥哥一定在河里洗澡,便跑到河边喊他回来,他玩得正欢哪里肯听,喊几遍他不理我只好回来说哥哥不来。娘头也没抬对我说他不听娘的话我饶不了他,你可不许学他。我担心地问娘,我哥不听话是不是回来打他?娘说打是轻的,他小时候不听话长大了不给他娶媳妇。

娘是读过私塾的,记得讲给我的第一个故事便是《再生缘》皇甫少华和孟丽君的爱情传奇,现在看这显然是一句玩笑话,但是那时的我可吓坏了。五岁的孩子已经懵懵懂懂知道了男孩子大了一定要娶媳妇的,不给哥哥娶媳妇这可怎么办!急得我快步又跑回了河边,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哥哥哥哥不得了了,快回家吧,娘说你不回去你大了不给你娶媳妇啊!

我这一喊不要紧,河边的孩子也都听到了,他们便一起冲我哥哥大喊:听见了吗?快走吧,走慢了就娶不了媳妇了!这一下把我哥哥可羞坏了也气坏了,从河里爬上岸过来就给了我一个耳刮子。委屈得我一边捂着脸还一边说,娘真不给你娶媳妇你不怕啊?河边的孩子们一起大喊:“怕!”我哥哥更是羞得脸通红,抬手又要打但最终没有落下,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回身拿起衣服没顾得穿就撒腿跑开了。

   2024年11月12日 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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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故事


邹星枢


     (七)


整个小学期间,我几乎一直是与同一位女生同位,也就是坐同一条凳子共用一张课桌,但却从没单独在一起玩过。她长得又瘦又矮还有点驼背,皮肤不白脸上还有颗黑痣,但功课却永远是全班第一。三年级时,老师点名要我们倆起立唱昨天刚学的一支歌。谱子只有一张纸,我们俩只能四只手托着谱子肩并肩靠得很近,后来我加入少先队给我戴红领巾的还是她,第一次直面站得那么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紧接着我又被挑选做少先队乐队的鼓手,而教我敲鼓的竟又是她。这一次她站在我身后,双手从背后伸过来把着我双手一下一下地教,她说话的热气直吹我的脖颈,那时候虽然都还不到十岁,但那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从那以后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她我就再也不敢正眼与她对视。我们家都在学校的北边,一天回家的路上她问我有没有做毽子用的铜钱,我说有,是我姐姐做毽子用不了的。我家是所谓的高台子大门,她就坐在最下面的石阶上等我去拿。我拿着铜钱走到大门口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竟是那么脏,脏得实在不能让人见,我本想回去洗一下再回来,可她已经看见我了不好再回去,伸手给她吧又怕被她看到脏手,就隔着几层台阶把铜钱扔给她,她哪里想到我会扔给她没有接住,就弯下腰去地下寻找。她满地找那几个铜钱的样子,令我当时就感到这是对她的极不尊重甚至是侮辱,我觉得自己的做法太不像话了,羞得转身逃回家去。

第二天她并没有埋怨我将铜钱扔到地下,而是问我昨天你跑什么?我红着脸撒谎说我听到我娘喊我有急事才跑的。

毕业前最后一个印象更难以忘怀。那时除四害运动同学们一起出去打苍蝇,孩子们借机到千佛山去玩,回校的时候几个同学结伴往山下走,一个同学在讲一个笑话,大家一边走一边听着笑着都十分开心,突然间我看到她的右手竟然搭在那个说笑话同学的左肩上,我当时心里那个不是滋味,觉得她的手怎么能搭在别人的肩上,搭在我肩上才对。可是自己也在问自己,你当你是谁?

这大概也算是我这个小男人此生第一次吃醋吧。

1959年小学毕业后我们再没有见过面,几年后听说她考上了山东师范学院,成了那个年代高不可攀的大学生。

1966年文革期间,我已经从省城上山下乡到了四省交界贫困地区的单县园艺场,有一天突然听说山师的红卫兵宣传队来县里演出,我就想宣传队里有没有我那个同学?又一想一个大学几千学生这概率也太小了,再说了那时各校学生都分化为所谓的造反派与保皇派,两派都有各自的宣传队,谁知道来的是哪派宣传队?去看看弄清楚吧,从场里到城里十里路,大冬天的干完活再赶到城里天早黑了,干脆不去想它还是早早睡自己的觉。但是躺下后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老在想万一她来了呢?七八年了真想看看她变成什么样子了。想到这里爬起身就去了。

等我紧跑慢跑赶到县委礼堂,台上演出都快到了尾声,我挤到最前面睁大眼睛仔细看每一个演员,生怕看错了漏掉一个,但直到落幕也没看出哪个演员像她,散场了出了剧场心怏怏的但仍有不甘:既然来都来了总得打听一下吧,于是复又进门找到后台,尽管觉得问也是白问但还是拉住一位同学问某某同学来了吗?不料那同学问清楚名字后,回身指指那边努努嘴:

“那不,在那里洗脸呢。”

2024年1月13日  莲池

但是今天快八十了,一想起她,她当时的身影还是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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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故事 


邹星枢


(八)


在这个穷乡僻壤小县城里,我的突然出现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从她当时眼睛里瞬间流露出的迟疑与惊奇,我相信这些年里她早已经把我忘了,好在她毕竟还是又记起了我这个她孩提时的同位。

当宣传队得知这里还有着九十多个落魄的济南同龄人,加之我的极力邀请,第二天全队到我们场带有慰问性质的聚会。两拨同来自济南但显然身份际遇与未来命运已经大为不同的年轻人,热烈地拥抱到一起,当时那个欢喜的场面可想而知。      

参观期间我这位同位突然问我什么叫“里芽外蹬”?她说她们生物系的老师里曾经讲到过可是不知什么样子。我哑然失笑,一边示范一边告诉她:就是给果树剪枝时留下的枝条的最上面的枝芽定要是朝着树干方向的,这样枝芽长成枝条时第二个芽的枝条就被里面向上长的枝条排斥得不得不斜着朝外长,第二年修剪时再把里面的枝条剪去而留下外面的,这样一年年下来树冠就会向外围发展,这就为果实生长创造了更大的空间。她很惊异我讲的竟然头头是道,她哪里知道,我们场里几个农科院毕业的技术员,三年里已经带我们学完了全部的果树栽培和病虫害防治等大学课程。

联欢结束,当她们宣传队的大卡车绝尘而去的那一刻,我想今后我们这两拨人将天各一方再无相见的机会了。

转眼十几年过去,1983年夏我为了写一部老年人生活的大戏,每天到济南黑虎泉边的老人堆里深入生活,这一天有人讲他的邻居某老师昨天摔断了腿,我一听那不是我那位小学同位的父亲吗?我过去问那老师有个女儿现在哪里?他说去了大西北十几年了。我想我应该去看望一下老人,顺便也能打听一下她女儿的情况。

我去了。一路想着对老人说什么怎么说才好。

我踏进那个大门,不料竟正看到她站在门里哄怀里哭闹的孩子。我的出现又一次令她大瞪的眼睛惊得发呆。

她现在是宁夏一所大学的生物学教师,借带学生来山东实习的机会回家看看。

这一次见面后我给她寄去了过去写的一个短篇小说,女主人公就是小时候的她。她回信十分感慨地说她万万没有想到,身在数千里之远的塞外荒原,常有被世界遗忘的感慨,想不到家乡还有一个人的心里一直没有忘掉自己,只不知这是件幸事还是相反。我回信说,这就是搞自然学科与人文学科两种人的情商与存在方式的不同吧。此后便再没有通信。

两年后我突然收到一封济南某大学的来写,原来她与她爱人都已经于半年前调回到济南,请我去济南见面。我当时很生气,回信问她为什么才告诉我?我也要过了半年才会去看你,不是没时间是对你低情商的报复。信发出后又觉得自己不近人情,第二上午我便出现在她执教的大学校园里。

那天她请了假,与我一起重回我们就读的小学,进到我们曾经的教室,又坐了坐儿时一起坐过的条凳和课桌,在校园下面的河边流连了有两个小时。

午饭的时候我想找个好一点的饭店请她,她十分认真地告诉我,从小家教特严,至今还没有与丈夫之外的任何一个男子单独进过饭店。我惊得张口结舌:天下竟还有拘谨到这个程度的女人。我极其不解但尊重她的原则。第二天我约了四五位与我一直联系的我们的同班同学一起吃了顿饭,并用当时一位老同学从日本带回来的录像机录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走后我寄给她的信到了,她看到后会笑成什么样子。

又是二十多年过去,那盘磁带不知是否还保存在那个同学那里,真想哪一天拿出来再放一放,看看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2024年1月14日晚 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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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故事


邹星枢


(九)


我少年时便曾三次遇险:

一次是与同伴比赛跳水,由于逞强好胜站处太高,冲入水中自然就深,结果一头撞到河底的一块大石头上,从水里出来时本能地摸一摸剧痛的头顶,看到的竟是满手成缕的黑发而不是鲜血,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清醒过来勉强回家,头顶上的大包好几天后才退去。试想那石头若不是平的会是如何!

第二次是游泳时不慎游进了一片水草密集处,被缠住腿脚和腰身挣脱不出,临沉入河底时幸亏本能地大吸了一口气,可能是初生牛犊并不了解其可怕后果吧,没记得当时的我有多么恐惧,记忆犹新的倒是在沉到河底的过程中清楚地看到一缕缕绿色的水草在顺水摆动,那柔顺的曲线真是美丽极了,以至我竟然喜爱地伸出双手去抚摸。待我沉到河底后看到成缕的水草的根处都变成粗粗的一棵,是从河底的泥土里伸出来的。那时的我一口气可以憋二三分钟,这个二三分钟当时我觉得时间很长很长,竟然有没事闲得慌的感觉。就在这中间我突然醒悟到不一会我气尽后就是要憋死的,与其等死何不做点什么来解救自己,便试着双手抓住一棵水草用力一拔,结果水草很容易地就被连根拔出,且带出了一团黑泥顺水飘走,于是我左右开弓两手一棵一棵地从河底拔草,很快身子周围的水草都被拔光,最后我蹲着的双腿尽力一蹬便跳出水面,双臂一阵猛力划水脱离了那片茂密的水草。上岸后我得意地向同伴们叙说我刚才的经过,只是他们没有一人相信都说我是在吹牛。

第三次是去远郊山下的一个大河谷水库里游泳,由于据说河谷很深很深,孩子们都只在这一边不敢游到一百米远的对岸。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特想逞能,心想自己可以一气游三四百米,完全可以轻松地游个来回,而游泳是浮在水面又不是潜水,水再深与水面的我又有什么关系?于是我便一人向对岸游去,不料刚刚游到河谷的中间,对岸山半腰就有人大喊:“你小子不要命了,昨天这里刚淹死了一个还没有捞上来,就不怕死鬼把你给拖下去!”我一听就吓坏了赶紧返身向回游,没想到正常游泳身子是平着浮在水面的,游泳一停身子自然会立在水中,当时的我哪里知道水库里的水由于是不流动的,水面在太阳的照射下水温较高,而半米下的水是很凉的,停下后必然下沉了一米的双脚一下触到下面的凉水,我以为这就是那个淹死鬼在拖我,立时小腿肚子抽筋魂儿吓飞双臂的划水也没了章法,身子越发地下沉,好在我肺活量大一时还憋不死,求生的本能还是让我的双臂恢复了正常划水,忍着抽筋的疼痛仅靠着双臂的划水终于又游了回来。

这次在众多同伴的眼皮底下侥幸没有淹死,有人夸我游泳技术好,有的则归功于我曾救过别的孩子是老天爷给我的福报。

是的,我的确救过三个孩子的生命。

那是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由于手工劳作课的需要,我与几个同学去老济南城外的围子墙挖黄土,围子墙有四五米高,被挖的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洞,我与一个同学进到一个最大的洞里挖土,忽然我看到洞顶有碎土落下来,我说不好还是换一个洞挖吧,这时洞里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小孩也在挖土他们便笑话我大惊小怪,我犹豫了一会还是觉得太冒险又一次说还是换个地方好,他们不听我自己就离开了,不料我刚刚迈出洞口洞就忽然塌了,我立即一边大喊救人啊一边扒土救人,旁边几个洞里的同学听到我喊声都跑了出来与我一起扒土,挖了几下怕用铲子伤到他们改用十个指头去挖,幸亏人多土松一会便把三个孩子扒出来了,但他们都已经被憋得鼻子流血半死不活了。这件事被同学报告了老师,第二天校长把我叫到讲台上,特意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扬了我一番。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真得是我救了三个孩子老天才给了我三次免死的福报?

后来八十年代在蓬莱开会,在海里游泳时一位游泳技术不高的同行突然抽筋就要沉没,恰巧被我看到立即游了过去,费了好大劲把他救了上来。

去年年底疫情我反应比较厉害,已经被救护车半夜拉到了医院,可是那里人满为患,大夫劝我还不如回到家里危险更小,幸而我听劝又回到家中才又一次平安度过。这次有惊无险莫非还是救了那位同行的福报?

从小体弱多病的我从未敢奢想能活到今天这把年纪且还算康健,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人在做天在看”看来助人救人还是比伤人害人要好。

     2024年1月30日夜  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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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故事


(十)


邹星枢


我一直认为,一个真正可以称得上男人的老男人,在其漫长的成长岁月里,无论走过万里路读过什么样的书,也一定曾亲身遇到过善良可爱的女人——使他倍尝人间的美好并产生呵护这美好的责任感,同时也不可或缺地曾近距离见识过值得尊敬仰望的男人——从而会自觉地去承续与发扬。

此前曾谈到的我做为一个不过十岁的小男孩对那位女同位的微妙的情愫,虽纯真但也仅只是懵懂所以并不缱绻,但是几年后的我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再遇到愿意与自己亲近的同龄少女,那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我第一次看到那位少女真的仅仅是再平常不过的偶遇。那是下乡去林场需要相片填表到照相馆照相,那位少女正按照相师的指挥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在刻意布置的灯光下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玫瑰般美丽,这一幕对十七岁即将成熟的少男的眼中实在是一种难得一遇的美感享受,只是这时间实在是太短太短,少女几秒钟便拍照完毕起身离去了,当时她根本没有瞥我一眼,而我也没好意思目追她的背影。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当载送我们近一百名青年的三辆大客车到达目的地,大家下车站队集合的时候,我突然看到这个少女竟也出现在队伍里。九十多个青年当即被分到不同的三个生产队,我分到了二队,并注意到她站到了三队队列里。林场面积近两万亩,三个队相隔都有好几里地。劳作居住就餐都在各自的队里,所以除了全场集合开会之外,各队的人日常并没有见面的机会。

感染非典期间我写过的《我想郭鹏了》的文章里,提到在下乡的第三天全场举行联欢晚会,郭鹏的歌唱与二胡独奏是那么的拨动了我的心弦,就是在这个晚会上,这位少女的独唱也是那么的甜美。他们俩人后来都成为了全场文艺活动的骨干成员。

那天晚会前我也曾想奉献一个节目。要知道我曾经跟济南著名查拳门高师马永奎先生练了三年的武术,可以说练得一手还算不错的查拳,但是由于那个年代所导致的一些自卑吧,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报名。

那时的思想教育被提到特别重要的位置,隔不几天便召开全场大会听领导讲话,而分散到各队的知青们也正好利用会前会后的机会彼此熟悉起来。

我至今怀念那一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夜晚:几十根长木一行行横摆在篮球场上,二百多林场员工一排排坐在上面听领导讲话。那晚的月亮在云层里时而露出明亮可爱的笑脸,时而又调皮地躲藏起来,好似在故意吊人期盼的胃口。更加诗意的是那晚坐在我身旁的竟然是那个少女。开始我以为这只不过是又一次的偶然,只是有点掩饰不住高兴地对她笑笑而已。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光,一只小手悄悄地伸到我面前,将一只算不上精美但绣着花朵的鞋垫塞到了我的手里。我惊喜地瞬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怕被人看到立即藏到了口袋里。

那晚散会后我找个机会走近她身边,尽管是夜晚我还是看到了她两腮通红。还没等我说出谢谢二字她先我说出“我看你衣服补丁摞补丁袜子也是破的,还听说你没爹没娘,正好我做了双鞋垫大了一点就送给你吧。你可别胡思乱想啊!”

她不让我胡思乱想可我能不胡思乱想吗——只是这胡思乱想的甜蜜使之变做了甜思蜜想。

本来从我住的宿舍进城走县城的南门更近,从那以后星期天我便绕道从她所在的生产队走东门,为的是顺便看看她去不去。林场归县林业局管辖属于县直单位。大凡当官的做报告都喜欢听讲的人越多越好,又因为小县城一下来了近百名省城的高初中生,而且需要我们在正式开会前合唱几支革命歌曲以烘托气氛。所以每当县里开大会我们知青都去参加,这就给了我们散会后一起往回走的接触机会。

那个年代的青年男女相处都很拘谨,但就是那单独在一起边走边聊的美好感觉也是非常非常令人向往的。有一次县委书记的讲话拖到天黑了才散场,不巧又下起了小雨,天黑路滑我们俩手拉手走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我目送她走进她的宿舍才恋恋不舍地回我生产队的宿舍。

我们之间最亲近的一次是她参加县文化馆组织的晚会,她与人二重唱的《洪湖赤卫队》排在节目单的中间靠后,于是我俩就溜到后院说话,话间有人从旁经过,我们怕被看到便躲到一座石碑后面,无奈石碑太窄所以我们身子自然便靠得很近,那还是我第一次闻到一个少女身上的气息,那种好奇又温热的幸福感可想而知!等路过的人走远了但我们俩都没有立即分开,就那么身靠身地地站着不动,我是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顿,时针不再向前挪动一秒啊,可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舞台监督呼喊她上台的尖厉叫声,她急忙转身离去,不料发辫一下甩到我衣领上小钩子上被挂住,情急之下一扯竟又弄乱了发辫,就这样她还是疾跑而去,我真不知道她那晚是怎么向监督解释的。

现在想来这次既尴尬慌张又事后留有回甘的一幕是多么的令人难忘,但天下的事情也往往就是“峰回路转”或者是泰极否来的令人猝不及防。事后我细想一定是在被人追问后发生了什么,也一定是有人对她说了些什么,因为不久再一次见面是她破天荒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我的住处找我,是来郑重告诉我“我们两家庭成分都不好,再说我们都还这么小,以后就不再单独见面了。”

                2024年2月2日  莲池

竟然我是第一次的夜晚,一会可惜的才刚触摸到这美好的一点点就因对方“可惜你家庭成分不好还是不再接触了吧”的一句话而终结。当时我的心立刻降到了冰点而又难能有半点怨恨。可想而知那是一种多么令人激动的情景啊

三年之后的一个傍晚,我去林场食堂打热水,途中看到四个来场劳动的十六七岁的女中学生,正气势汹汹地围着一个女同学进行批斗,说她打碎了公家的热水瓶是她这个反革命狗崽子有意对革命政权进行的阶级报复,根本不听坐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女同学只是一时不小心的解释。可能是出于同命相连的同情吧,我说“咳,不就是打碎个热水瓶吗,何必这样无限上纲。正好我这里有一个顶上就是了,你们都是同学就原谅她一下吧。”说着把我的瓶胆拆下来装到她们的瓶壳里。好在她们只知道我是场里的师傅并没有对我有再多的了解,就拿着水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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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故事


邹星枢


(十一)


初恋对谁都是永远的不可亵渎的怀念,但也只能是怀念,仅此而已。尽管戛然而止得那么突然,但我完全理解这在对方可能是最好的结果,所以没有半点怨恨,倒使我真切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谁,在那个社会环境里的真实位置。

时隔几年之后的一件事,又一次使我的头脑更加清醒地验证了我是谁。

随着年龄的增长,为数不少的知青纷纷开始了他们的恋爱、成家甚至有了孩子,年龄小他们好几岁感情上又有过挫折的我,心里并没有因此不安反而静若止水。

突然有一天场林党书记的夫人对我说,她要亲自给我介绍个对象。

书记是位专业军人,朝鲜战场上的独立炮兵营长,光头上一道深深的凹痕,是行军时睡着了从车上掉到地上被车轮压出的纪念。他没读过多少书,场里生产的事好像他基本不管,我印象中带他组建的篮球队出去比赛的输赢是它最为热衷的事。这个人心眼很直很直直得可爱,在文革中被批斗交代历史问题时,说到他在日本占领时的矿井里干活,日本监工无理打骂工人是家常便饭,大家都只忍气吞声不敢稍微地反抗,但在有一天日本监工打他时,他才不吃那个气呢挥起铁锨就劈了过去,日本监工哪里想到他会反击,抬手一挡小手指竟被削断了,立时就鲜血一地,日本监工也顾不得发威了捂着手哇哇叫地赶紧上井去包扎。他自己也被自己给吓呆了,工友们纷纷围上来说他这祸惹大了,都劝他赶紧上井然后立即想办法逃跑,否则一定会被枪毙。那时提升机设备落后,等了好长时间他才上井,不料那日本监工已经包扎好伤口,正吊着缠满绷带的手臂等在井口,他心想这回跑不了,也就豁出去了迎面冲那监工走去,不料那监工并没有拔枪杀他,反而用没有受伤的手拍拍他肩膀,竖起大拇指说他是中国人的这个。后来一直没有对他进行报复对他还特别优待,有一次在他回宿舍的路上竟用自行车驮他回去的。乖乖,这是什么时代什么场合,这是文革当中在被当做走资派被批斗的批斗会场啊!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不找着批斗升级!但是没有,竟然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因为他平时对员工特别好,群众没有对他的怨恨,只是都被他的憨直给逗笑了。

书记是这样的人,书记的妻子也是军人出身,曾经当过骑兵排长还是连长记不清了,大大咧咧粗粗拉拉,对员工没有书记夫人的架子,但又绝对是得理不让人的性格,平日里管得她男人那叫一个服服帖帖,。或许是看中了我身形矫健干活麻利,要不就是那两次与农民打架的名声吧,反正看我特别顺眼,几次说如果还在部队她就挑我当她的警卫员。现在要给我介绍对象,说对方人长得不错,在县供销社有正式工作,城里还有房子等等,还特意找了机会让我见了本人,相貌也还可以,这时她告诉我说“有一点也不能瞒你,她曾结过婚还带着个孩子”。此话一出我尽管对书记夫人仍然心怀感激,但也立时就哇凉哇凉的了。

这桩婚事我没有答应。我知道,一切都怨不得任何人。我只是更加认清了我自己,我是谁,这就是邹星枢——当时即便在赏识我关心我的人的眼里,我找对象也只配找个带孩子的寡妇!

两次的经历使我从此彻底再不存恋爱结婚的奢念。

一个才二十冒头的正常男人真的会从此将女人从心底彻底驱逐出去了吗?

当时是肯定的。我确认。

那以后呢?

我不知道。

           2024年2月4日  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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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频合成大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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